朝纲（1/3）

朝纲

众臣只盯着封皮上急急急三个鲜红印戳，屏息听黄廉声音微颤，缓缓念道，

“臣太阿山赈济使舜恒急报，继前日呈奏赈粮有砂丶米价上扬之事，臣已查明，奏报如下……”

黄廉头晕眼花丶满手是汗，紧张得简直要炸开。他一目十行地向下文扫视了一遍，终于将激狂乱跳的心咽回肚子里，猛吸了几口气，一鼓作气念下去，

“三月二十七日，第二批富义仓赈粮运抵太阿县，臣亲验无误，交太阿转运使封入县仓，此时本县已无积馀之粮米。三月二十八日晨，早市惊现高价粮米，臣令转运使开县仓取粮再行察验，粮袋中已掺杂砂石，重达十之二三。贪墨赈粮丶耽误民生，转运使怙恶不悛，三司难辞其咎！”

王暮端垂在身前的双手骤然举起，向来维持的慢条斯理的庄重之态崩溃殆尽，“必是鸡鸣狗盗之辈，盗取赈粮丶擅自出售！不，必是太阿县转运使监守自盗，请刑部彻查！”

严铮颇为欣赏他这副可怜模样，脸上浮现浓浓笑意，客气安抚，“王大人，稍安勿躁。”

他终于将这句话还给了王暮！

严铮垂眸俯视着这些年压制他丶藐视他丶妄图操控他的奸佞小人，一朝快意恩仇，胸中恶气尽出，牙缝里一字一字迸裂道，“此事，朕亲派的赈济钦差，定会查个明白。”

王暮毕竟宦海沈浮近五十年，他忽然想到一处错漏，略整了整心神，孤注一掷道，“陛下，赈济使舜恒是户部臣僚，本就涉案，又岂能监查转运使？定是他为户部开脱，将罪名转嫁三司！请陛下另外派遣体面的官吏，才能查明这桩公案。”

“户部臣僚？”严铮睨着他，高拿轻放地谈笑，“朕只派舜恒去汛区视察灾情丶赈济灾民，何时将他调任户部？黄尚书，舜恒向户部报到了吗？舜尚书，吏部签发任命敕牒了吗？王大人，由御史台查这桩案子，再合适不过了。”

王暮目瞪口呆，明明宣行了，朝中谁人不知，舜恒没去户部报到，只是事急从权，怎么能矢口否认，他体面尽失，喃喃道，“已宣行了，臣早已听闻……”

严铮淡淡一笑，“王大人误信谣传了，朕不过是提议，舜尚书审核不予任命，早封还退回了。舜尚书，是不是啊？”

舜询坦然出列，“正是，舜恒此人，轻浮草率丶口无遮拦，难当户部之职，保留御史原职，遣往汛区视察，以示本朝厚待官员。”

送到舜恒手中的那张敕书是他亲笔无误，但并未在吏部备案留档，为的就是授予他户部职名，以行赈灾之事的同时，保留御史身份，以核百官之弊。

黄廉放下汛区急报，快步跪在丹陛之下，举出自己的奏本，“此案之外，臣还有一本启奏，户部掌天下户民经济之事，不应与三司职权有过多交叠。政出于一则治，财经民生之政令当由一部总揽，上下一心丶贯彻执行。臣请重置户部与三司的编制丶职权，从此交割清楚。”

林文勇也当即追随了他的脚步，高举奏本禀奏，“臣附议！本朝矿冶丶河渠丶军器，也当归于一部！”

继而是兵部，“臣附议！本朝兵械丶马政，当归于一部！”

紧跟着是礼部丶刑部附议。

满朝臣子望向龙椅，只见帝王从容不迫地倚在一侧靠手上，微微阖着瑞凤般犀利的眸子，嘴角抿着一丝快意，轻松得叫人心惊。他成竹在胸丶胜券在握，仿佛万物都有条不紊地在他掌心上运转。

就在王暮张口结舌，眼见旧时党羽倒戈相向而讷讷难言的时候，舜询呈递了他增删修缮了数遍的《百官要略》，“臣僚颓废丶职权不明，再不改革官制，臣身为吏部尚书，夜难安寝。此《百官要略》是臣精研所得，详述裁撤冗官的方针，请陛下参详核准。”

正如风行草偃丶潮涨帆升一般，金銮殿上改天换日，不过在旦夕之间。历经两三朝的老臣，已多年未见如此局面，而新任的升朝官们，更为帝王心术所折服。

严铮接过这本千钧重的要略，俯瞰满朝臣子如临深渊般匍匐在他脚下，却并未如同预想中那样春风得意。

这千钧之担，从此在他一个人肩上了。

他眼中闪耀着强烈的光芒，有一丝莫名的情绪在他胸中鼓动。在这个梦寐以求的时刻，应当有一个人与他并肩。

他们分担了孤寂与分离，也应共享成功和喜悦。

舜华扶着肚子坐在檐下，叫人在院中泼了凉水，趁夕阳落时扫清些热气，一会儿好将晚膳端到廊下来吃。她如今是格外怕热了。

沅萝拿了件罩衫出来，舜华信手往身上一搭，两手搁在微微鼓起的肚皮上问道，“这个小娃娃又饿了，膳房送吃食来了吗？”

“娘娘不仅贪凉，还贪嘴，这样吃法，该生出个小猪仔了。我看看崔嬷嬷做了什么点心，给娘娘拿来。”

崔嬷嬷就是秦白岚为她寻来的医女，以宫女身份送进来，不仅懂得千金之方，带过不少产妇和新生儿，更会食补药膳，将舜华养得白白胖胖丶很有富态。

沅萝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碗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