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卷四 《举天篡唐》 牛党还朝（3/4）

谋事愈久，涉众愈多，愈易败露。”

“当日大明宫内外，半城烽火……汝谓之涉众不多？”

“底层无需只会，只待起事时驱策便是。”

“那中枢呢？”

李德裕突然提高声调，牵动伤势再度咳嗽起来：

“咳咳——纵使长安至洛阳沿途官吏皆为汝党羽，又凭何笃定他们能对西迁僧众守口如瓶？”

牛僧孺等他咳完，才不紧不慢道：

“起事定在腊月末，恰逢春假。城中留守文臣多为我方心腹，至于沿途官员……”

他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恋权者许以高官，爱财者许以重礼，贪名者许以清誉。”

“我方——”

李德裕攥住牛僧孺的手，定定地看着他道：

“是哪几方？”

“陇西李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两京佛门，曜华公主……与我同心的士林翘楚，以及——”

光王，李忱。

这个名字在牛僧孺嘴边转了半圈，终是没有说出口。

李德裕见他沉默良久，遂换了个问题：

“谁出钱？”

“佛门。”

牛僧孺轻抚衣袖：

“比起全部上缴给天子内堂，支出不过九牛一毛。”

“即便如此，你的计划依然有败露的风险……”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低低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说说看。”牛僧孺神色不变。

“事成，你便与世家共分这盘珍馐。若败露……”

李德裕喘着气，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则由你这牛党魁首独揽罪责，簪缨世族自可……全身而退……”

李德裕忽而大笑，笑得咳出血来，却仍止不住：

“这月余来，老夫还道你牛僧孺何时修得这般通天手段……哈哈哈……原来不过重蹈覆辙，甘为昔日最憎恶之人的……掌中利刃！”

牛僧孺徐徐摇头：

“此话太过刺耳。”

他俯下身来，将病榻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

“我更愿称之为——一场豪赌，赢者通吃。”

“……你真以为得胜？”

李德裕强撑起身子，手指在锦被上抓出深深的褶皱：

“天子受辱之状传檄天下，诸镇节度使若以清君侧为名举兵，届时烽烟四起，山河破碎——这也配称胜局？”

牛僧孺垂眸凝视，微微笑道：

“予他们一个安坐藩镇的理由便是。”

“何等理由？”

“许诸镇世袭罔替，子继父位。彼时这些节度使感恩戴德尚嫌不及，岂会妄动干戈？”

李德裕骤然变色，苍老的手背青筋暴起：

“你敢！”

他声音陡然拔高：

“你这是要将大唐山河……割裂成多少国中之国！”

牛僧孺踱至窗前。

西北风猎猎，卷起他的广袖。

“我向来主张，治藩当如治水，堵不如疏。

“与其强夺节度之权，致天下动荡，不如改良文武科举，使天下俊杰，皆入朝廷彀中。

“三十年后，藩镇人才凋敝，中枢收权，不过探囊取物耳。”

李德裕冷笑连连：

“好个饮鸩止渴的缓兵之策！”

“非也。此乃为大唐……另开生路。”

牛僧孺缓步走近病榻，平静道：

“真要论起来，分明是你与圣上设立的军机处，把同族与盟友推向敌对。”

见李德裕微微一愣，牛僧孺声音渐冷，带着几分嘲讽与不屑道：

“你当知晓，他们中有多少人向往着‘王与马共天下’的旧制，又岂会甘心看着圣上借军机处绕过兵部，总揽天下军权？

“这比十个——不，一百个藩镇割据，更令他们寝食难安！”

李德裕闻言，身形微晃，无力地倒回枕上。

“老夫……以为已经弹压了朝中反对之声……化解群臣对圣上的心结……”

牛僧孺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一面啜饮，一面缓缓道：

“你又何必自欺？世家高门入朝的不过十之三四，余下六七清贵在野。例如荥阳郑氏宗主郑承。”

李德裕颤抖嘴唇，想要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

良久，他再次开口道：

“你要……如何处置老夫？”

牛僧孺抬起水杯，将杯中冰水浇洒在李德裕面上：

“我确实恨不能亲手了结你。”

他轻抚衣袖，儒雅地将杯盏摔碎，仍旧平静地道：

“但既斗了三十余年，最后一局，还是按往日的默契来吧。”

李德裕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