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暗涌（1/1）

实验室的紫外线灯将培养皿照成诡异的蓝紫色。季晴戴着橡胶手套，指尖悬在显微镜上方微微发抖。连续36小时追踪水质变化，培养液中的藻类依然呈现异常增殖，这意味着金线鲃幼苗的存活率可能跌破临界值。

"PH值又超标了。"小文捧着平板冲进来，镜片后的眼睛熬得通红。她格子衬衫的衣摆塞在牛仔裤里，袖口沾着不明污渍，"东岸施工队说挖到暗河，重金属检测仪在报警。"

赵立良踹开储物柜，翻出二十年前的施工图纸。泛黄的图纸上，他潦草圈出几个坐标："当年矿场排污管就在这片区，黄美玲的车祸地点在......这里！"铅笔尖重重戳在等高线交汇处，纸张裂开细小的豁口。

季晴摘掉手套，冰凉的金属操作台贴着掌心："联系地质勘探队，我要暗河三维模型。"

暴雨在凌晨两点突袭工地。季晴套着荧光色雨衣蹲在泥泞中，强光手电照出排水管裂缝里渗出的锈红色液体。赵立良举着探测仪的手在发抖，屏幕上的汞含量数值正在疯狂跳动。

"季总！"小文的尖叫混在雷声里传来。她抱着的笔记本电脑闪过蓝屏，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定格在黄总的黑色房车——正停在对岸悬崖，车灯刺破雨幕直射这边。

季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见黄总举着望远镜的身影。老人像尊凝固的雕塑，站在悬崖边缘与他们对望。这个距离足够他看清每个崩溃的瞬间，就像当年他亲眼看着女儿的越野车冲下山崖。

"接市环保局。"季晴将样本瓶抛给技术员，"申请紧急排污许可，现在就要。"

五台挖掘机在黎明前撕开河道。赵立良挥舞施工图跳进泥坑，雨靴陷进黑色淤泥："往左三米！当年矿场的混凝土封层应该在这！"钢筋划破他手臂的血混进雨水，在泥地上蜿蜒成暗红色的溪流。

季晴盯着实时监测屏，汞含量曲线突然剧烈波动。她抓起对讲机的手青筋暴起："停！全部停下！"无人机画面里，对岸房车的车门正在缓缓关闭。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暗河截流工程宣告失败。季晴站在溃坝的泥浆中，看着检测仪数值归零。小文蹲在仪器箱旁抽泣，被暴雨泡发的记录本正在滴水。

"季总......"赵立良递来保温杯，里面的姜茶早已凉透。他手臂上的纱布渗着血，却咧嘴笑了笑，"至少黄总看到我们挖出了矿渣。"

季晴望向对岸空荡荡的悬崖。泥地上留着房车的胎痕，蜿蜒指向二十年前车祸现场的方向。她突然弯腰捡起块矿石，黑色岩层里嵌着金线鲃的化石轮廓，鱼尾断裂处还沾着暗红色的铁锈。

"明天带地质队去矿区。"她把化石抛向晨曦，"黄总要看的不是修复方案。"

运输车轰鸣着驶离时，谁也没注意对岸树丛里的望远镜反光。黄总摩挲着女儿遗留的钓鱼日记，泛黄的纸页上画着金线鲃的鳞片纹路。雨刮器突然刮掉挡风玻璃上的污泥，露出季晴团队贴在车头的施工进度表——用红笔圈住的日期，正是黄美玲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