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梅与雪（2/2）

也买到了上好的金疮药。偶尔有风景秀丽的高山或河流，他会叫方盈昭出来看一看。

路过肃州时，正遇上大雪，柏舟放缓了速度。回头一看，方盈昭果然掀开了帘子，倚在门边静静看雪，眉目间有些落寞。

忘记从哪一年开始，方盈昭忽然很喜欢雪。

柏舟思量了片刻，停了马车，自己先下车站定，又将方盈昭搀了下来，对他道：“今年过年没能赶回府里，就在这里玩一小会儿，好吗？”

京城几乎每年过年都会下雪，从幼年起，方盈昭总要闹着去雪地里玩，没人敢与他打雪仗，便都凑在一起堆雪人。这人堆个雪兔子，那人堆个雪老虎，得到方盈昭夸赞的就可以去领赏，大家都卖力得很。

方盈昭似乎也想起了在京里过年的热闹，吐着寒气在雪里踩了踩，终于笑了：“那就陪你玩一会儿。”

此时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雪花打着旋儿飘下来，杨花般往人身上扑。路上的车辙都被抚平了，放眼望去，仿佛天地间只剩了他们二人一般。

方盈昭蹲下去，也不嫌凉，伸手就团了个雪球，又用手指修修改改，不知道想捏个什么。柏舟无意玩耍，不过不想表现出扫兴的样子，蹲到他身旁，也团起雪球来。

“看！像不像？”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方盈昭便堆完了他那座小雪人，笑看着柏舟。

柏舟扭头看去，小雪人只有一尺高，憨态可掬地对着他。

他稍一打量便认出来了：“这是……李二娃？”

“嗯，对了，”方盈昭夸张地点点头，“可惜没有赏钱给你。”

柏舟松了手里的雪球，替他拍掉手上的残雪，又把他冰凉的手指放在手心捂了捂。

从处置了钱四到现在，一路上二人的话都不多。也没有闹别扭，只是柏舟心下总是稍稍不安，方盈昭心里也不大痛快，不像平时一般喜欢出来逗他。纵使是如此亲密的时刻，也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什么。

好在快到京城时，方盈昭的伤终于有了愈合的迹象，精神也好了起来。他开始半开着门帘，缩在车厢里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话，柏舟时不时应上几句，间或用路边拣的草叶吹上段小调。

有时吹到一半，方盈昭会抢过草叶也试着吹两下，然而这位事事聪明过人的淮南王殿下，却怎么也吹不响这小小的叶子。

看着面前的人一本正经用力鼓着的面颊，柏舟因着前事生出的那一丝丝疏离忽然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况且，纵使只怀有一丝责备，也需要他鼓足勇气，而他的勇气，一向是为眼前人而生的。

“……帮我。”方盈昭终于耗尽了耐心，把刚才抢过来的草叶往柏舟眼前一送。

柏舟接过他吹漏气的草叶，顺手揣进怀里，又变出一片新的，指给方盈昭看：“手指这样，拉紧两边，嘴唇留一点缝隙……”

然而直到能远远望见京城北郊十里亭的时候，方盈昭还是没能吹出什么成调的动静。

十里亭外，春盎已经带着十来个家丁守了三四日，把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盘查了好几遍。进城摆摊的菜农都认识他们了，每趟路过十里亭，都直接放下担子动手扒拉自己的菜筐：“就是菜，没别的，要不给各位大人拿回家尝尝鲜？”

春盎一身男装，略施粉黛，俏生生的模样使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个年轻姑娘，她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我家有地，谢谢您，快进城去吧，晚了摊位被别人占了！”

现在已经比方盈昭信里预计的时间晚了一天，她有些心烦意乱，踢走脚边的小石头一擡头，随即眼前一亮：“那是……你们看！那赶车的是不是柏舟？”

家丁们纷纷极目远眺，有眼尖的立刻确认了：“是！是柏舟大人！”

“柏舟——”春盎跳起来，用力挥挥手，柏舟也看到了他们一行人，向他们挥了挥手里的马鞭。

家丁捂嘴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春盎对柏舟有意思呢。

他们不说，春盎也知道他们在笑什么，用手指头挨个敲了一遍他们的额头，没好气道：“笑什么笑什么，这人来人往的，我又不能站这里大喊殿下……”

马车很快到了近前，春盎迎上去，家丁则跪了一地，方盈昭撩起布帘露了个脸，缓声道：“不要招摇，回府再说。”

春盎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轻轻一跃坐到柏舟身边催动马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