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往事（2/2）

“大丫！”她脆生生答道。

那时方盈昭刚搬到王府，对府里的一切都很陌生，唯一熟悉的，便是身边的柏舟。

他问柏舟：“除了练武和喝酒，你还喜欢什么？”

“没了。”柏舟干脆地回答道。

方盈昭略一斟酌，大丫便叫春盎了。

柏舟对方盈昭是感激的，纵使最初被扣在皇宫里时，他有满腔的不情愿。没了自由，没了兄弟，宫中又有诸多规矩，让他不自在。但这些不情愿，在他看到小方盈昭那粉嘟嘟的小脸时，总会烟消云散那么一时半刻。他不止一次在无人的地方偷偷托起小方盈昭的下巴，捏他肉肉的脸蛋玩，而小方盈昭都只是对他眨巴眨巴眼，从没找皇帝告过状。

后来皇帝让他跟着皇子们一起习字学武，他偶尔还能蹭到皇帝亲自教授骑射，这让他非常满足——皇帝虽然长得好看，但不是花架子，比骑射师父的技艺高超多了。

随着年龄渐长，皇帝准他自由出入皇宫，这时他开始明白，皇家加诸在他身上的，不止是枷锁。他甚至因着方盈昭的缘故，得到了许多额外的权力。他也去兵营探望过昔日的兄弟，他惊喜地发现，他们一改从前的懒散，也不再满怀戾气，已经真正长大成人了。

再后来……方盈昭成了他心中最大的隐秘。

他也不知道自己对方盈昭的心思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他眼看着他从一个粉嘟嘟的小娃娃长成半大孩童，再长成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如今将到弱冠之年。他认为自己就算僭越一些，也只能把殿下当作亲人，哪怕是当成弟弟或者儿子，也不应该动这样的心思。

可心思一动，便再也回不去了。

王府里，罗浮几人终于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一人捧着一碗良婶特制的醒酒汤，晕乎乎地往下咽。春盎拍了拍唯一没有喝醉的玄醴，佩服道：“没想到你除了功夫好，酒量也这么好！”

玄醴照顾了几人半日，也有些疲惫了，对罗浮点了下头，走了。

春盎望着玄醴消瘦又挺拔的背影，第八百零一次感叹道：“高手，就是要沈默寡言才帅！”

罗浮把喝空的碗轻轻放在桌子上，无可奈何道：“春盎，你少招惹玄醴，没看她都瘦了吗？”

春盎不明所以：“是瘦了，但我没和她抢饭吃啊。”

芳醑道：“玄醴为了躲你，经常不来吃饭，才愈发消瘦了。”

春盎头还有些晕，在宿醉中呆滞了一会儿，用目光询问罗浮。

罗浮道：“你记不记得，有一阵子每次吃完饭，你总要缠着玄醴切磋？你再想想，后来她是不是总不在饭点来吃饭了？”

春盎猛然掩面而泣：“玄醴竟然这么讨厌我！”

方盈昭和柏舟回来时，春盎还没哭完。柏舟想，这小家夥，哭声和小时候比起来毫不逊色。

玄醴早被春盎的哭声吓得不知藏在了哪间房的屋顶上，方盈昭过去拍了拍春盎的肩膀，算作安慰过，也堵上耳朵躲走了。

柏舟俯身凑在她眼前，“你知道玄醴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春盎抽泣道。

“——柏舟。”

正想说什么的柏舟被方盈昭打断，他本已经走出屋子，又忽然回头唤了他一声。

倚在游廊的中门旁，方盈昭对柏舟道：“她们自有她们相处的方式，你不必干涉。”

早些年，玄醴是边境上的雇佣兵，谁给的钱多她就给谁干活，杀汉人，也杀突厥人。纵使她身手不凡，也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某次她不知是失了手还是得罪了高手，被人追赶着逃到关内，又几经辗转遇上了方盈昭，方盈昭见她本性不坏又武艺高强，便将她留了下来。

柏舟道：“其实玄醴也不必躲着她，春盎就是爱玩，话还是能听进去的。”

方盈昭摇了摇头：“既然玄醴自己什么都不说，你也不要替她说。过去的日子于她来说，是个心结，等到哪天她愿意面对了，自会讲出来。”

“我知道了。”柏舟浅浅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门房福伯忽然来报：“殿下，光禄大夫郑明泽递上拜帖，说是……呃……”他小心看了一眼方盈昭，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说是来给殿下拜年的。”

柏舟望着自家正在翻白眼的殿下，把笑憋了回去。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