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成疾（1/2）

纪芸白伸出手那一刻，她感觉到整个花厅都跟着安静下来。

从生病起，除了同屋姐姐帮她把过脉，她便从未看过郎中，只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却不晓得究竟患了什么病。

纵使谢景阳将归一大师请来，纪芸白也觉得自己未必有救了，反而有一种要盖棺定论的解脱感。

她想，至少死也要知道是因为什么死的吧。

归一大师将手指搭在纪芸白的手腕上，皱眉许久不语，如此简单的表情却让谢景阳看得心头一紧。

之前怀锦在书信中说她可能患了肺痨，他担心得夜不能寐。原以为自己已经能接受最坏的结果，可直到归一大师即将确认病症时，谢景阳才知道自己还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他一向不信天命只信自己，所以才会在战场上一往无前，然而见到纪芸白那一刻，他忽然也会埋怨命运不公。

不然为什么会让她无端承受这些？

整个号脉过程不过半炷香的时间，谢景阳却觉得过了有一辈子那么长。

在归一大师抬手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提起来，他紧盯着归一大师，担心归一大师会说出什么“无力回天”“时日不多”之类的话。

“纪小姐此病症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归一大师喝了口茶，语气高深莫测。

谢景阳松了口气，连忙追问，“那就是还有治愈的可能？”

归一大师看纪芸白一脸云淡风轻，反而谢景阳更加急切，不免觉得有趣，不答反问，“纪小姐年纪轻轻，便一副看淡生死的样子，实属罕见，似乎早已清楚自己的病症。”

“习惯了，便不会自怨自艾。”纪芸白端了茶盏，在热气氤氲中看着面前的归一大师道，“大师不必照顾我的情绪，大可以放心告知。”

“也罢，看你们二人也不像是承受不住的样子，便不再卖关子了。”归一大师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纪芸白的表情，“纪小姐此病症实乃心病，久郁成疾，又饱受身体苦楚，积劳成疾，两相累加，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一听这话，谢景阳追问道，“大师，难道芸白患的不是肺痨？”

“久郁成疾必然会对五脏六腑都造成影响，纪小姐时常咳血，不只是肺部有病症，但还不到肺痨的程度。”归一大师捋了捋胡子，慢悠悠说道。

竟然不是痨病？

谢景阳疑惑，“那为何白花蛇舌草会对她病症？”

纪芸白知道大师说得都对，但她也不免有疑问，“服用了白花蛇舌草煎的药之后，我的确缓解许多，既然不是肺痨，这又是缘何？”

“你最近心境有所变化，情绪没那么大的起伏，再加上白花蛇舌草的确缓解你肺部疾病，故而会生出对症的表象。”归一大师笑道，“是凑巧。”

竟然只是凑巧吗，纪芸白眼中划过失落，她还以为有了这味药材，她调养之后便能多活几年，也能多陪伴祖母一阵子。

看来，也还是徒劳。

“那依大师看，纪小姐的病应当服用什么方子调养？”谢景阳知道不是肺痨，便也放心了不少。

“方子老夫倒是能开，不过纪小姐此病光靠喝药效用不大，最重要的还是自己，情绪莫要大起大落。若是将养得好了，此病也不足为惧，但若是仍困在原地，纪小姐也只能郁郁而终。”

归一大师的话像是给了谢景阳当头一棒，原以为侯府众人待她不过是轻慢忽视了些，却不成想对她竟影响如此之大。侯府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才能让本该无忧无虑的豆蔻少女郁郁成疾？

谢景阳握紧了拳头，心头怒火突升，他忽然想到三年前满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事。

外面皆传咸宁侯府刚认回来的嫡女粗鄙不堪，失手打碎御赐的玉如意后被打入浣衣局为奴三年。

当时他领兵在外，此类事件京城层出不穷，只以为是皇上为了打压咸宁侯故意为之，现在才知纪芸白是最大的受害者。

可是……

谢景阳目光落在纪芸白身上，看她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不免怀疑当年的事果真如传言一般？

可纪芸白不像是会笨手笨脚故意打碎玉如意的样子，还是说，有人陷害她？

“多谢大师，晚辈定当谨记心中。”纪芸白并非是为了搪塞归一大师才故意这么说，当初认祖归宗时，她的确期待亲情，期待团圆后能弥补这些年缺失的家人温暖。

她自幼没有手足，靠吃百家饭怜悯施舍长大，从未感受过亲人间的关爱呵护。在知道自己竟然找到家人时，她激动得夜不能寐，只盼着早日相见认祖归宗。

然而回到侯府后发生的桩桩件件，犹如兜头浇下的凉水，让她彻底认清现实。

如此落差，她也不过是个年纪尚轻的少女，如何能承受得了。初被送入浣衣局时每晚她都在想为什么，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被这样对待。

纪芸白想了很久都没有想通，加上宫内肃穆不得出错的沉重压力，种种事情下才最终累积成这种病吧。

算了，都过去了，纪芸白早已想开了，今后她不会再对他们指望一点，不会有期望便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