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生死（2/2）

漠然之意：“然而你凭什么去顾呢？”

“以命相顾。”

“不现实，你的命刚才就应该没了。”

“现实就是把所有臆想中的应该都抛开，从而只剩那些被你看不上的事实。”我平静注视着她的双眸轻声道：“我还活着，并且我可以随时准备去死。”

“是么，还真勇敢。”秦琪儿淡淡看了我一眼道：“我救你不是觉得你应该活下去，只是因为吃过你做的饭罢了。在我看来，一条命跟一顿饭的价值是均等的，谈不到谁高谁低。所以我并不关心你何时会死，又究竟为了什么人的什么事去死。”

秦琪儿说到此时终于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毕竟你的死活，与我何干？”

我看不清她笑容中究竟有什么含义，却觉得心中猛然深深扎入了一根刺那般剧痛不已。活了二十五年来，以为早已跟老头子学得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但就是这样一句简单到不带任何感情的话，却几乎让我瞬时产生了一种近乎于内心崩溃的感觉。

她并没有想要伤害我，因为在她的眼中，我本身便是不存在的，所以根本谈不到任何情绪乃至情感上的接触。

也正因如此，我对她而言没有半点可利用的价值，以至于连以命换命这种倾己所有的交易方式，也同样勾不起她哪怕半点的兴趣。

这才是真正让我觉得有些绝望的根源所在。

“想明白的话就回去吧，看你也不是个蠢人，应该不会那么跟自己过不去的。”秦琪儿说这话时连看都没看我，就这么径自转身不急不缓地离去了。

我呆立在原地许久，没有跟上去，也不想跟上去。

曾经出于好奇而问过老头子：人活一世究竟是自己看自己准，还是别人看自己准？

老头子说大多数的人一辈子都活在四件事里：他人的肯定、自己的肯定、他人的否定、自己的否定。

因为一个人毕生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他人与自我这两方面，并且始终在认可与不认可之间徘徊。你做了一件事，你觉得自己做的很好，但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都觉得你做的不好，那这种时候，谁能断定这件事的好与坏？

答案是介于好坏之间的模棱两可，并且下意识地让这个答案本身变得不再那么重要，这就像是出于迫不得已而对生命发出的妥协：毕竟一个承受着外界与自身双重否定的家伙，实在太容易走向极端了。

所以不要再问准与不准，准不准的日子都得过，穷尽一生来探究一项对你而言并没有实际意义的事，并不能让你变得更为睿智，只会让你在本就迷惘的人生中再多几条相去甚远的岔路。

彼时只是觉得老头子那张嘴确实很能忽悠，但现在想来，却也突然明白了其中的几分道理。

日子还是得过，无论别人是不是在意你的死活。而你，也必须一如既往地去在乎自己与他人的死活，哪怕竭尽全力，依旧铩羽而归。

甚至归无可归。

缓缓自怀中掏出缺腿布人看了看，依旧丑得很抽象，而且多了几分极为明显的呆板。看着它，仿佛看到了这些年来摸爬滚打一路蹭来的自己。

“我的还在，你的我也会替你找回来。”自言自语地重新将缺腿布人收入了怀中，而后缓步继续朝墓地深处走着。

又一抹略显刺眼的白，出现在了眼前。

我朝它一步步接近着，依旧小心翼翼，却已不复先前的那丝忐忑。

蹲身，探手，就这么将它从坟包当中拉了出来，而后轻轻拍打着沾染在它身上的泥土，直到它的五官逐渐趋于清晰。

一抹熟悉的血光瞬间亮起在了它的眼窝当中，随后将我整个身躯都笼罩在了其间。

然而此时我已不再有那种坠落下陷的感觉，只是目光依旧清明地静静注视着它：“同样的招式怎么可以用两次，没看过圣斗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