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碑影（1/1）

晨露未晞，细密的水珠还在青石板上闪烁着微光，何昱的黑色越野车缓缓碾过，车轮与石板碰撞，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

晨光被薄雾稀释，给周遭的一切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副驾驶座上，宋今曦安静地坐着，怀里抱着一束白菊，花瓣娇嫩欲滴，还沾着药庐蒸屉的水汽，根茎处细心地缠着爷爷开的安神药方，那药方上的字迹，是岁月沉淀的痕迹，带着济世堂独有的温度。

车载电台里，早新闻的声音在车厢内回荡：“黎明集团涉案人员己全部归案......”何昱的目光透过挡风玻璃，注视着前方蜿蜒的道路，后视镜里，济世堂的鎏金匾额越来越远，最终隐没在晨雾之中，檐角铜铃的余响似乎还在耳畔，与新闻播报声交织在一起，成为这个清晨独特的背景音。

墓园坐落在城郊的松林深处，静谧而庄重。

车子缓缓停下，何昱和宋今曦沿着石阶而上，石阶缝里钻出的紫花地丁肆意生长，像是给大地铺上了一层柔软的绒毯。何昱穿着皮鞋，每一步落下，都带着沉稳的力量，但肩头未愈的枪伤在他动作时，牵出细密的疼痛，让他的脚步微微一滞。

宋今曦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忽然驻足，从斜襟衫的暗袋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青瓷瓶，递到何昱面前：“爷爷新配的接骨膏，比纱布透气，你试试。”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关切，在这寂静的松林里，显得格外温暖。何昱接过青瓷瓶，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微微点头，低声道了句谢。

松风掠过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何昱在墓园最角落的一块汉白玉碑前停下，碑上没有刻名讳，只有半阙浮雕的《杏林春满图》，采药女踏着云纹，药篓里探出的忍冬藤，巧妙地缠住了“刘”字的半边。

他屈膝蹲下，动作轻柔地擦拭着碑座上的积灰，随着灰尘被拭去，一个暗藏的凹槽显露出来，里面躺着一支褪色的蝴蝶发卡，银翅上还沾着海盐结晶，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母亲走时，我偷藏了她梳妆匣里的物件。”何昱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发卡的齿痕，像是在触摸一段遥远而又珍贵的回忆，“何成辉说不该立碑，这是我用第一次任务奖金刻的。”

宋今曦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何昱，心中满是心疼，她轻轻将白菊倚在碑侧，动作轻柔，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就在这时，宋今曦发现花丛掩着一块残碑，苔衣之下，隐约可见“仁心”二字，她心中一动，仔细辨认，正是济世堂曾经被砸毁的功德碑碎片。应该是爸妈也来看过月薇阿姨。

她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伤感，随即解下腰间药囊，倒出晒干的合欢花，小心翼翼地铺在残碑上。昨夜爷爷说过，合欢最解忧思，此刻，她希望这些合欢花能慰藉那些被岁月掩埋的伤痛。

何昱轻抚碑座：“母亲说过，等我学会认药草，她就在南拓老家开间药铺。”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中满是怀念，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母亲温柔的话语在耳边回响。

松针簌簌地落在宋今曦肩头，她伸手轻轻拂去，随后摸出贴身带着的鎏银药匙，蹲下身，轻轻刮去碑角的青苔。随着铜绿褪尽，蝇头小楷逐渐显现：“赠月薇，齐峰贺新药房开张——丁卯年荷月。”

“这是爷爷的字迹！”宋今曦蓦然想起药库深处那口樟木箱，箱底压着泛黄的贺联残卷，一切似乎都在这一刻串联起来，“原来月薇阿姨曾经跟爷爷学过......”

何昱的喉结动了动，像是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咙。他伸出手，撕开内衬口袋，从里面取出一个褪色的红绸包裹，打开红绸，里面是半块玉佩，阴阳鱼纹散发着古朴的光泽。当他将玉佩拿出的瞬间，宋今曦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颈间，她颈间的玉佩与何昱手中的这块严丝合扣，正是当年宋齐峰赠予得意门生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