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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语，似乎是对着许云清诉说，又仿佛是在向端坐于软塌之上的将军交代，更像是自言自语，为自己过往的辩解，为他的抉择寻找一丝宽慰。

良久，他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了许云清身上。

“你觉得……”老皇帝低着头，眼眸微垂，目光幽深，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许云清，“这是朕的错吗？”

老皇帝的话音刚落。

身旁，无数伺候的太监宫女们早就惊得跪了下去。许云清看到有个平日眼熟的太监正在给他使眼色，要他也要像他们那般跪地瑟缩。

在根本不知道皇帝目的的情况下，多说错多，只有不说话才是最稳妥的。

许云清满头是汗，他知道这太监提醒他是为了他考虑打算，但许云清也同时意识到自己不能逃避。

事情在紧要关头，容奕花费那么多年的时间布局，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能够惩戒百里家的苗头。万万不能砸在这点小事上，砸在自己手里。

老皇帝就像是枚随时都能引爆的炸弹，必须要先能稳住。

人是叫不醒一个装睡的老皇帝的。

只有皇帝才能够惩治皇后。既然他想竭力撇清自己的罪责，那……

在众太监的骇然目光下，许云清挺直了腰杆，他大声谏言：“陛下没有错！”

“只是陛下被人蒙蔽，才会、才会……”　许云清满头是汗，组织这几句措辞已然耗尽了他所有的脑细胞。

他磕磕绊绊，重复语句假装将自己的话说完：“陛下只是被坏人蒙蔽罢了。”

四周鸦雀无声。

老皇帝面色阴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许云清不再言语，跪了下来，与身旁那些太监宫女们的姿势融为一体。

良久后。

老皇帝忽然笑了。

“瞧这孩子。”皇帝笑着对身旁坐着的将军说，“不过随口问一两句，怎么会吓成这个样子。”

将军勉强跟着笑了笑。

皇帝揽过将军的肩膀，朗声笑道：“不错，此事岂能怪罪于朕？之恒啊，朕与你才是一起的，咱们才是家人，又何必在意他人如何言语。”

将军没有回答，皇帝也不恼，他揽着将军，也不在意将军避开他手时的动作，只是声音里带着的情绪莫名有些哀伤：“只可惜，过了那么久朕才醒悟，白白蹉跎了许多年。”

*

那似乎只是一个小插曲。老皇帝看着并没有把许云清放在心上，那日的提问更像是随机找了个人发癫，许云清恰好就是那个撞上他枪口的倒霉蛋。

但也不知是不是当日许云清的谏言发挥了作用。又过了几日，有关于百里家的罪行终于不再遮掩，被彻底揭露在了人前。

百里家实在是太大了，它占据京城，早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势力，几乎垄断了上层。以至于只要是个与百里家沾亲带故的亲戚，哪怕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远房表亲，也能借着百里家的名头捞上丰厚的油水。

如今不知被谁整理到了一起，桩桩件件累计起来，颇为骇人听闻。

百姓早就苦百里家久矣，却也不敢得罪权势滔天的官老爷。眼看百里家终于有了倒台的势头，反扑声也愈发激烈。

与百里家有关的铺子被打砸了不少，他们将百里做出来的事情改为戏文，写进话本。甚至编成童谣，在大街小巷，在孩童们的口中传唱——

“百里蛇，百里蛇，尾巴一卷卷金银；百姓血汗都吸尽，只剩枯骨在风里。

百里蛇，百里蛇，何时才能离我乡？待到青天老爷到，剥你皮来抽你筋！”

朝堂上市坊里官员百姓的声音空前一致。

很快，皇帝废后的旨意降了下来。圣旨明发，百里丞相被罢黜官职，所有依附百里家上位的官员也被一并免职。那些曾经趾高气扬的百里亲眷，如今都成了阶下囚，被押解入狱。

昔日的辉煌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百里家的权势土崩瓦解，曾经的荣华富贵，如今皆成泡影。

当年盛极一时的百里世家，如今竟如大厦将倾，摇摇欲坠。

在百里家判决下达的那日，彼时的许云清正在宫中听周围宫女太监们窃窃私语。

宫中向来是不缺八卦的，那些宫女们走了一批又来一批，新人旧事说也说不尽。

他们说被废的百里氏接连病了几场，眼瞅着怕是要不行了。

他们说开始的时候，明知百里家的恶行累累，却没有官员敢做出头的那一个。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万一真给百里家度过了这场劫难，跑来找他们清算怎么办？

“最后还是一个百里家的人站了出来，好像是个叫百里成安的，从前还是个状元。”

“我也记得，那是三年前中的状元吧，那时候百里家高兴坏了，敲敲打打大操大办了一场，我隔着远远看过，排场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