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岐黄三字诀（1/2）

日头攀上九里田庄的飞檐时，吴雍依旧伏在厢房斑驳的条案前，青瓷笔洗里浮着半截松烟墨，狼毫在宣纸上拖出深浅不一的墨痕。本文免费搜索：小说宅 xiaoshuozhai.org

窗外孩童嬉闹声忽远忽近，他的笔尖却是悬在“六气淫”三个字上迟迟未落。

“官人这般写法…”寿华素手撩开竹帘，素色罗裙随着她迈进的脚步轻晃她走到窗边将窗户撑起说道“倒像是像要把《黄帝内经》揉碎了喂给那些稚童”。

吴雍笔锋一抖，墨汁在“风胜湿”后洇开铜钱大的污渍，抬头正撞见寿华眼底促狭的笑意，春日午后独有的光晕在她鸦青鬓边镀了圈金边，纵是每日都见，可每每总是看不厌。

“娘子来得正好”见寿华来了他索性搁笔，将写满三字短句的宣纸推过去“且看这般启蒙可使得？”。

寿华垂眸细看，原本心底还有些嗔怪吴雍忘记了吃午饭，可越看她的唇角扬起的幅度便愈翘一分“医之始，本岐黄；五千年，育圣良，这开篇倒是妙极，明了易懂，官人之才学如皓月，妾身却是不如，只是……”。

寿华语气微顿语调拖长，可却是让吴雍有些急切了起来“只是什么？”。

“只是此处这般首白…”她指尖点至「痧症凶，秽莫沾」处“怕是要吓哭小娘子”。

“娘子…”吴雍正要辩解，忽见纸面投下道阴影——竟是翠儿扒着窗棂偷觑。

小丫鬟脖颈还沾着灶灰，眼睛却亮得惊人“郎君这「石膏寒，退高热」比此前郎君讲的那本《雷公炮炙论》好懂多了！”

吴雍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最有灵性的反而是这个平时性格最跳脱的小丫鬟。

寿华当即轻笑一声，却又听檐下铜铃忽地急响，吴雍隔着敞开的窗户望向晒谷场方向，只见陈老三的破拐正在青石板上敲出火星，十来个壮硕汉子正追着满地乱窜的顽童，场面活似老鹰捉小鸡。

“看来光靠说教不成”寿华沉吟片刻后将宣纸仔细叠好“不若妾身帮着谱个曲调？孩童最喜歌谣，当年学《千字文》也是伴着捣衣杵的节拍唱念着学会的，官人以为如何？”。

“娘子奇思总是令郎君我茅塞顿开，若不是于理不合，为夫都要拜娘子为老师了”吴雍一边拱手躬身调笑，一边语气中又却是无疑的恭维。

寿华见状倒是没有像此前那般给他再翻个漂亮白眼，也没有在意一旁的翠儿磕生磕死的小表情，反而在撇撇嘴后十分受用的将吴雍拱起的手攥在她小手中，俏皮的一笑“官人且等着吧，妾身这小聪明官人还没见识全呢！”。

说罢，也不等吴雍反应她便耳尖通红着拉着翠儿跑去偏房谱曲去了。

吴雍则是立在原地良久才感觉颇为好笑的摇摇头，准备去寻砚生讨碗吃食，这刚开始全身投入到不觉得什么，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肚子快饿扁了。

申时的晒谷场，春阳慵懒地悬在西檐，将谷垛染成半透明的蜜色，那是寿华用吴雍的玉佩从附近的几处大田庄置换来的，勤勉的乡民们只用了半天便摞好了，他们暗自希望着也期待着明年自己收成也能有这么多。

风裹着桃李花瓣掠过田埂，细碎的凉意钻进敞开的衣襟，像三月溪水在锁骨间蜿蜒，新翻的泥土蒸腾着潮气，混着青秧抽节的清芬，在暖光里织成游丝般的雾帐。

吴雍立在晒谷场爬满铜钱纹的青石板前，三十余童子或蹲或倚地散在谷垛旁，个个脖颈后留着长辈揪来的红指印。

他们原像晒蔫的草芽般耷拉着脑袋，被蜜糖似的春阳黏住眼皮，首到春风突然裹来一缕暗香——寿华抱着焦尾琴踏过柳絮纷扬的田埂，靛青襦裙的裙摆绽开三寸宽的蝶戏芍药绣纹，发间银步摇在斜照里抛洒细碎金箔。

当琴匣叩上石桌的刹那，外围嗑瓜子的妇人突然噤了声，寿华指尖掠过冰弦，手指在琴弦上轻轻回拨，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声响，瞬间吸引了所有孩子的注意力。

泠泠然似碎玉坠入深潭，连蹲在歪脖子枣树上的顽童都屏住呼吸——方才还在搓衣角的少女忽然成了画里走出的谪仙，垂落的广袖拂过吴雍青衫时，檐角铜铃正惊起三只白颈鸦，扑棱棱掠过孩子们突然亮起来的瞳仁。

最末排的麻脸少年缩回掏鸟窝的手，喉头小兽般的躁动被琴声浸得温驯，檐下晒着的陈皮簌簌抖落陈年苦香，却掩不住围观汉子们粗布头巾下泛起的赭红。

就连吴雍见到这一幕，也不禁跟着有些心颤，果然自家娘子绝美！

随着檐角铜铃轻颤，惊起几只灰羽麻雀，吴雍立在斑驳的廊柱旁，晒谷场的日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洒落，在他青布长衫上投下细密的光斑。

吴雍被铃声惊醒随即清了清嗓，喉间仍带着被药液浸润过后的沙哑“孩子们——”他的声调陡然扬起，惊得梁间春燕扑棱棱飞远“今日要教诸位一首特别的曲子，名唤《岐黄三字诀》，且仔细听”。

寿华垂眸端坐于吴雍身旁，透过老槐树洒落的光斑落在她的发丝间，七弦琴横陈膝头。

素白指尖抚过琴轸的瞬间，廊下悬挂的艾草香囊无风自动，一串清音自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