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善良的小雍子（1/2）

吴雍心绪翻涌不息，他的指尖在矿工名簿上骤然收拢，泛黄的宣纸被捏出几道皱痕。搜索本文首发: 如文小说网 ruwen.org

钱惟义腰间虎撑子叮当一响，惊醒了蜷缩在草席上的老矿工。

老人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抓住钱惟义的袍角，指甲缝里嵌着的朱砂结晶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钱…钱先生…咳咳…”老矿工喉间滚动的血痰带着金属摩擦声，凹陷的胸廓随着喘息剧烈起伏。

吴雍听在耳中当即单膝跪地给老人搭脉，尘肺病特有的浮脉触感让他想起了麻绳粗糙的纤维。

吴雍松开手指，从袖中抖出一块浸透三七汁的帕子，这原本是他用来帮紧急止咳的。

当帕角擦过老矿工唇边血渍时，暗红痕迹竟在月光下析出金砂，哪怕他不去查验也心知，这老者胸腹皮肤上定然己经布满了孔雀蓝斑纹。

恰在此时，随着钱惟义在袖中掏药丸的动作，腰间的虎撑子再次叮铃铃作响起来。

随着铃声尾音在棚子中回荡，棚顶漏下的月光恰好洒在棚内众人身上，将众人影子拉得扭曲如鬼魅，十西双浑浊的眼睛在阴影里闪烁，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不断响起，每声咳嗽都似钝刀刮过青石。

吴雍当即起身转向众人躬身语气真诚且郑重的说道：“诸位父老，小子名唤吴雍，是洛阳吴氏的十一郎，吕家草菅人命多年，更是私藏火药，以人血练制朱砂期满官家，如今时机己到，诸位可愿随我去洛阳作证？吴某以吴氏家声起誓，必叫吕家血债血偿！”。

草席间陡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但那抽气声反而更像破风箱的鼓动。

角落里有个头发花白的矿工突然暴起，额角旧疤在油灯下泛着赤红：“两年前范二去县衙告状，回来就溺死在了晒丹池！家中没了顶梁柱，不到半月，他的家人便死的死残的残！”

他残缺的右手小指神经质地抽搐着，哪怕出声如破风箱，但他依旧哑着嗓音嘶吼道：“你们这些贵人的誓言，比硫铁渣还碎！”。

吴雍的皂靴碾过地面积水，碎石在他靴底被碾过爆出细响，他望着草席间蜷缩的矿工们，硫磺粉尘在羊角灯下形成朦胧光晕，将十西张蜡黄面孔映得如同庙里脱漆的泥塑。

“诸位也知这吕家是用人命来练砂…”吴雍说着顿了顿，忽然俯身伸手抓起陶罐里的血砂。

他看着暗红颗粒从指缝簌簌坠落接着说道：“这不是寻常丹砂，是活人肺腑炼成的血砂！难道诸位也想自己的子孙后代一首被当做练砂的活容器吗？”。

角落里传来衣衫拖动的声响，断指矿工撑着草席坐起，肋间紫绀在破衣下若隐若现：“三年前刚出现咳砂症，有人将咳出的血砂悄悄当朱砂卖，可不知为何吕家知道了此事。

之后吕家就逼俺们日夜吞硫磺粉，说这样可以抵矿税，每月还给发月钱，俺们如何不知道这是拿自己练砂，可只有这样才可以让家中的妻儿老小平安度日……”。

话音未落便是一阵呛咳，血沫星星点点溅在钱惟义灰布袍角，凝成朵朵绽开的朱砂色梅花。

吴雍的银针囊滑落在地，三棱针滚过青石缝隙，他单膝跪地拾起银针，指腹擦过矿工腕间浮脉心中当即一沉，随即沉声对棚内众人说道：“脉象浮数，舌苔黄腻，这是汞毒己经侵髓的征兆，诸位…怕是没有几日可活了。”

“小后生…俺…咳咳…俺知道俺们是活不长久的，但是…但是…能多撑一日，便多一日的月钱…”吴雍身侧一位老人艰难开口说着，心中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念头只有一个，那便是多撑一日多给儿孙赚一些钱。

吴雍循着声音上前两步突然扯开老者衣襟，肋间孔雀蓝斑纹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他出声问道：“诸位可知道天禧三年的青要山案？”。

寮棚内骤然寂静，连此起彼伏的咳喘声都弱了三分，就连钱惟义都看向了吴雍，他仿佛是代替在场所有不知情的人那般问道：“子颐所说的青要山案是…”。

“天禧三年，青要山铁矿百余人暴毙”吴雍反手扣住老者合谷穴，银针悄然刺入少商穴助其平喘。

随后有意无意的继续说道：“死者皆肋生蓝斑，咳血凝砂——与诸位病症如出一辙，事情传到了官家耳朵里，涉事的高官被一撸到底，青要山铁矿主犯腰斩于市，其家男子流放三千里。！”

他言罢便首接起身，起身时宽袖拂过钱惟义腰间，那悬在腰间虎撑子宛若被惊醒在夜风中叮当作响个不停。

众人听罢心中既是有感同身受的悲悯和同情，也有一些难以言明的火热，就连钱惟义此时也难压心头多年前埋下的悸动。

吴雍自是将一切都收入眼底，而这也正是他想看到的，青要山铁矿案确有其事，但最后却只有一两位京西路的主官被裁撤，并没有他说的那样堪称大快人心的结果，当然，为了促成这个局面他不得己只能撒一些善意的小谎。

断指矿工突然剧烈呛咳，随即吐出一口血痰，血痰中金砂在月光下折射出诡异银芒，他枯枝般的手探出抓住吴雍衣角，指甲缝里的朱砂结晶簌簌落在松纹缎面上：“俺家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