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父母官（1/2）

雨丝斜斜掠过府衙檐角的獬豸石雕，吴雍的皂靴踩过青砖缝里凝结的血痂。本文免费搜索：小说宅 xiaoshuozhai.org

老矿工刘西佝偻的脊背在雨中颤如秋叶，递来的血书被雨水泡得字迹模糊，却仍能辨出“香山十九矿，三千口性命”几个歪扭大字。

“吴小先生......”刘西突然剧烈呛咳，暗红血沫溅在吴雍月白首裰下摆，待呼吸平稳后他接着说道：“非是我们不愿那般，而是不能！我们这些年也攒下些钱财，大家凑一凑买下一个小矿洞也可以，可转运司的王大人却说要遣散所有矿工，改从淮南雇新人......”

吴雍扶住老人枯枝般的手腕，三指搭在寸关尺处，脉象虚浮如水中游丝，尺肤上密布的朱砂斑在雨中泛着诡异光泽。

他转头对司理参军陆德明拱手：“大人，能否容晚生与乡亲们说几句体己话？”。

陆德明绯色官袍下摆还在滴水，闻言摸着八字胡冷笑：“吴十一郎倒是菩萨心肠，可这聚众胁官......”。

“大人！”吴雍突然提高声量，惊得檐角铜铃叮咚作响，他自然不能说是官府请自己来做说客的，那无疑是将这些苦命的矿工推到自己的对立面，所以他当即语气严肃的朗声道：“香山矿脉需用本地熟工，淮南的矿工不懂丹砂开采有何要诀，若强换人手，明年的岁贡......”。

吴雍话并未说尽，若是得罪死了那谁脸上都不好看，而陆德明闻言却是脸色剧变，随即换了一副笑脸对着吴雍拱手笑道：“那就有劳十一郎了”。

雨丝斜织成帘，檐角垂落的冰凌在暮色里泛着幽光，吴雍的皂靴踏过青石板上浑浊的水洼，溅起的泥浆在衣摆洇出暗褐色污痕。

他望着眼前斑驳的朱漆府门，铜环在风雨中摇晃出沉闷的撞击声，如同矿洞里终日不绝的铁镐凿壁之音。

三百矿工蜷缩在府衙滴水檐下，粗麻短褐被雨水浸透，紧贴着嶙峋的脊梁。

老矿工刘西的咳嗽声撕开裂帛般的雨幕，暗红的血沫子顺着指缝滴落，在积水中晕开妖异的纹路。

“乡亲们！”吴雍解下蓑衣掷于阶前，一步踏上石阶，月白色首裰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朗声说道：“承蒙各位信任，我吴家愿意买下矿洞，与诸位共谋生路！”

吴雍这话是出于想帮助香山百姓的私心不错，但其实有一部分也是想以民意去逼官府一把让官府将香山矿产卖给他，而以吴家开口而不是他自己则是为了自己老母亲所求的名声二字。

但当他话音刚刚落下，也不知是不是惊喜来的太过突然，檐下忽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呛咳，三十多个矿工蜷着身子呕出血沫，暗红色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溪，被雨水冲刷着漫过吴雍的皂靴。

一旁的陆德明官靴急退两步，绢帕掩住口鼻暗骂道：“晦气！”。

而府衙外的动静自是被府衙中堂内的知府以及巡检使、转运使等一干官员听在了耳中。

府衙后堂的冰裂纹梅瓶插着新折的梨花，段纯礼指尖抚过青瓷开片，听着前院渐起的喧哗声。

而王冉秋正在用银签剔犀角笔管，云雁补子上的金线在烛火里明明灭灭，他在官场沉浮数十载哪里不明白吴雍那点小心思。

“明府当真要纵着那病秧子？”王冉秋突然将笔管往哥窑笔洗里一掷，惊得墨汁溅上《天圣编敕》的“榷货”条目，只听他冷哼一声说道：“一两句漂亮话就想吞下香山的丹砂矿，真当我们转运司是摆设不成？”。

立在周昉身后的吴琮，攥着腰间悬着剑柄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吴雍是他建议唤来的没错，可在这人均五品朝官的中堂之内，他可以说是屁都不算，多嘴一句便多一分风险。

周昉在与坐在首位的段纯礼相视一眼，余光发现了吴琮的异样，手中鎏金螭首剑璏重重磕在青砖上，玄色公服下摆的随着他的动作抖动着，只听他语气调笑着反问道：“要不王运使亲自去和那三百多号不要命的矿工谈谈？”。

王冉秋和周昉虽然在品级上还隔着一品，但二人却是同榜同科的进士，像周肪这般语气调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早就习惯了，而对周肪所说的那个建议，他索性全当没听到。

就在中央内气氛有些沉静时，段纯礼忽然轻笑，执起那块青铜残片在《推状》上划出刺耳锐响：“本府的确记得天圣二年改敕，抄没产业当许雇工优先承买，这位吴小友倒是对大宋律令研究的透彻”。

作为实打实的清议派，比起周昉那种有目的性的，段纯礼却是更喜欢吴雍这样给百姓办实事的士子，他广袖扫过案头吕家的矿脉图，朱砂标记的矿洞如血痂般刺目。

前院的喧哗声突然拔高，夹杂着铁器拖地的滋啦声，似乎是在应和吴雍的建议。

段纯礼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槛窗，透过前堂的空旷斜斜看去，正见吴雍扶着咯血的老矿工，月白首裰上襟染着暗红斑块，雨幕下三百矿工齐齐叩首，额间绑着的白麻布条在雨中飘成招魂幡。

段纯礼微微眯起眼，一丝笑容缓缓攀上嘴角，只听他意有所指般笑着说道：“这十一郎年纪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