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公馆春夜（1/1）

白公馆的琉璃宫灯漾着暖黄光晕，苏卿指尖抚过青玉麻将牌上的竹纹浮雕，听见留声机里淌出周璇甜软的《夜上海》。搜索本文首发: 奖励一把 jiangliyiba.org白夫人用银签子拨了拨鎏金珐琅香炉，百合香雾中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点了点陈深手背："深弟尝尝新到的碧螺春，你兄长特地从太湖捎来的。"

"嫂子这儿的好茶，我哪天不惦记着？"陈深笑着将白狐裘披肩轻轻搭在夫人肩头，月白长衫袖口滑落半截，露出腕间红绳系着的古铜钥匙。苏卿注意到那钥匙齿痕颇似医院档案柜的制式，却见他转手便将钥匙收进内袋。

林小楠将珍珠手袋搁在酸枝木花几上，鹅黄旗袍衬得她像支迎春花："白姐姐这香炉真别致，倒像戏文里贵妃娘娘用的。"她说话时鬓边碎钻发卡轻颤，洒落一地星子似的碎光。周奇突然呛了口茶，青瓷盏在掌心转了三圈才轻轻放下，军装风纪扣勒得脖颈泛红。

"你这丫头尽会哄人。"白政朗握着烟斗从旋转楼梯下来，将羊绒毯子仔细盖在夫人膝头，"前日不是还说要去霞飞路挑新式洋装？"他说话时目光扫过陈深，后者正捻着象牙骰子教苏卿认麻将花色："这是'幺鸡'，巴黎可没有这玩意儿。"

窗外春雨淅沥，白夫人摸牌的手忽然顿住："九万。"她将骨牌推给陈深时，腕间翡翠镯滑出半寸旧疤，"深弟最会吃这张。"陈深笑着推倒两张东风："还是嫂子疼我。"苏卿瞥见他斟茶时拇指无意识摩挲杯沿，与那日爆炸现场比划的暗号如出一辙。

"苏医生在巴黎可玩过桥牌？"白政朗忽然发问，烟斗在檀木桌沿轻磕。鎏金壁灯映得他眼底晦暗不明，苏卿却注意到他左手始终虚拢着夫人椅背。

"倒是常看留学生打西川麻将。"苏卿将"白板"轻轻推向牌池，青玉牌面映出林小楠调整发簪的手势。水晶簪头折射的光斑恰好落在白夫人腕间，那道蜈蚣似的旧疤在暖光下愈发清晰。

周奇突然将牌九拍得闷响："红中！"力道震得茶托里碧螺春荡出涟漪。他军靴内侧露出的袜口补丁针脚细密，倒像出自女子之手。林小楠伸手取茶点时，他慌忙将描金碟子往前推了半寸，指尖在漆面留下淡淡汗渍。

"深弟也该定下来了。"白夫人忽然轻叹，素手将赢来的银元叠成小塔，"你兄长像你这般大时，都..."话音被骤起的惊雷截断，陈深笑着往塔尖添了枚银元："嫂子又要拿当年舞厅救美的事臊我。"

雨打芭蕉声里，侍应生阿诚端着杏仁露进来。陈深接过瓷碗时，白政朗突然开口："阿深明日陪我去趟虹口。"他烟斗在《申报》社会版轻点，头条照片里模糊的侧影让苏卿心头一跳——正是那日药品运输队的蝴蝶胎记男人。

"又要见那些日本人？"林小楠撅起嘴扯了扯陈深衣袖，"说好陪我看新戏的。"她腕间铃铛手链叮当作响，周奇握牌的手突然收紧，骨节泛出青白。

夜雨渐歇时，白夫人困倦地倚着黄杨木屏风。陈深将狐裘披肩仔细裹住她肩头，动作熟稔得仿佛重复过千百遍。苏卿瞥见他掌心有道陈年烫伤，蜿蜒如腊梅枝桠。

"苏医生住西厢可好？"白政朗突然开口，烟斗指向窗外百年老梅，"花开时..."他话音被夫人轻鼾打断，只得摇头轻笑。月光将梅影投在《牡丹春睡图》上，花枝与画中美人云鬓重叠处，隐约可见"春风"二字题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