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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6(1/1)
了沈琛。
如今,花色已经褪到发白。
亦如阮亦微的人生。
“......好。”
阮亦微的声音全是哑的。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一丝光线也没给她留。
8
七月正午,阮亦微握着锄头的手在发抖。
汗水顺着枯草般的发丝往下淌,她数不清这是第几趟往返田垄,只记得要把东头那亩晚玉米的草除干净,沈琛说这样秋后能多换三斤油。
“妈。”田埂上传来脚步声,阮亦微慌忙直起腰。
十五岁的沈小军把铝饭盒往地头一摔:“爸去省城培训,两天不回来。”
阮亦微盯着滚到脚边的饭盒。
盖子摔开了,里头躺着半个发霉的窝头,爬满绿茸茸的毛。
“小军......”
刚开口就被热浪呛住,声音更是粗哑得难听。
那年游街过后,阮亦微发了烧,把喉咙给烧坏了,如今一开口,就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媪。
不光喉咙,因为连年的折磨,明明才三十五岁,她的模样却格外憔悴苍老,路人娃娃见了都会喊一声“奶奶”。
“小军,今年清明,你婶子......有没有托梦来?”
沈小军呵呵一笑:“妈,你就死心吧,你这辈子都得给我婶我哥赎罪。”
阮亦微还想说什么,少年已经转身往村口跑,啪啪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像抽在她脸上的耳光。
距离那场火灾,整整八年了。
阮亦微住了八年的柴房,
沈琛始终没有开口放阮亦微进屋。
只有除夕夜,才会允许她到堂屋里吃上几口饭。
阮亦微每年都会问沈琛,月华有没有托梦来,有没有原谅她。
沈琛起初是冷笑,后来是沉默,最近的一次,是在低头抽闷烟。
阮亦微看出来,他是不高兴了。
她怕他不高兴。
所以她就不再问了。
今天难得鼓起勇气问小军,实在是因为她有种预感——她的日子,不多了。
日头爬到头顶时,田垄里的泥地都会烫脚。
阮亦微觉得后腰有火在烧,那团火顺着脊梁骨往上爬,把五脏六腑都烤得缩成一团。
她摸索着去够水壶,铝皮被晒得发烫,里头却连半滴水都没有。
远处打谷场传来女人们的说笑,金铃似的忽近忽远。
“那毒婆娘又在发癫了。”
穿的确良衬衫的会计媳妇嗑着瓜子,
“听说她男人连炕都不让她上,睡了八年的柴房。”
“哈哈哈,谁让她害死了嫂子侄子,沈琛没休了她都算重情义咯。”
“诶,我听说啊,沈琛好像在城里有了人,我男人上次远远撞见过一次,没看清。”
“有人也正常吧,他对家里这个也是仁至义尽咯。”
锄头突然变得有千斤重,阮亦微扶不住,慢慢跪了下去。
沈琛外面有人了。
像是意料之中的宣判,阮亦微麻木的心脏泛起久违的疼。
视线开始泛起白雾,在最后的清明时刻,她看见十八岁的自己站在晒谷场边,沈琛推着自行车从油菜花田那头走来,车铃铛在春风里响得像串银铃。
“亦微,我载你去看社戏啊!”
阮亦微朝着村口供销社的方向倒下,手指还保持着握锄头的姿势。
她轻飘飘地钻出了身体,如同第三者一般,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失去生机的尸体。
9
阮亦微死了,变成了一缕魂。
可她不觉得难过,只有解脱后的轻盈畅快。
她的尸体在田垄上一动不动地躺了一个下午,才有人察觉不对劲,过来看了几眼。
“啊,死了!”
“白天不都好好的吗?”
“快去告诉沈琛一声。”
阮亦微抱着膝盖坐在枝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消散。
大概是因为还有想见的人?
他们——应该不想看到她吧?
入夜时,沈琛父子匆匆赶来。
他们并不像阮亦微以为的那样如释重负,反而如同吃错了药一样,双双跪在她的尸体前:
“怎么就死了呢?不就是一点感冒吗?你命那么硬,怎么会熬不下来?”
“爸,都怪你当初让那几个流氓把我妈钉成了稻草人,还拿石头砸她肚子,她身体才会垮这么快!”
“我还不是为了让你妈把棉花厂工作让给你婶,只能那样做么?再说,我答应过月华,不会再生孩子,那娃儿来的不是时候......”
“沈小军,你哪儿来的脸说我?要不是你不让她去医院,她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我、我是担心医院人多口杂,月华姨又经常上表彰会,万一被我妈知道了呢?”
沈琛和沈小军的话像是劈进耳里的雷声,阮亦微只觉得全世界都在嗡嗡作响。
月华娘俩竟然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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