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困兽（3）（1/1）

医院的走廊像一条惨白的肠子。_h.u?a′n¨x`i!a￠n￠g/j`i!.+c~o^m+

沈乐乐数着地砖的裂缝，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消毒水的气味钻进她的鼻腔，让她想起初三那年被妈妈按在厕所里灌消毒液的味道——"让你嘴脏！让你顶嘴！"

"肝硬化晚期。"医生推了推眼镜，"病人长期酗酒，现在肝脏己经..."

"像块烂抹布？"沈乐乐接话。她盯着医生胸前的钢笔，突然很想抢过来捅穿什么。

玻璃窗映出她的倒影：栗色头发扎得一丝不苟，米色风衣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多么体面的形象，体面得像具精心打扮的尸体。

监护仪"滴滴"的声响中，她看见妈妈枯瘦的手腕上还戴着那只玉镯——当年用给表哥的压岁钱买的。

——

凌晨三点的便利店亮得刺眼。

沈乐乐把脸贴在冰柜玻璃上，寒气刺痛了她的颧骨。+x,s,a+n?y*e?w?u`._c￠o\m*林向阳正在整理货架，工牌晃来晃去，上面"实习生"三个字己经被磨得发白。

"今天有特价饭团。"他头也不回地说。

沈乐乐突然很想撕碎他那种理所当然的友善。她抓起一罐啤酒重重砸在收银台上："你觉得死人会饿吗？"

林向阳终于转过身。他的眼睛在荧光灯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褐色，像是能看穿她所有的虚张声势："你妈妈怎么样了？"

"快死了。"沈乐乐咧嘴笑了，"开心吗？"

——

网络世界的"荆棘鸟"正在首播。

"今天我们来聊聊原生家庭创伤。"屏幕里的沈乐乐化着精致的妆，嘴角挂着蒙娜丽莎式的微笑，"痛苦是成长的养分..."

弹幕疯狂滚动：

[姐姐好坚强！]

[怎么才能像你一样豁达？]

[求推荐心理学书籍！]

沈乐乐突然凑近镜头："你们知道被亲妈用充电线勒住脖子是什么感觉吗？"

首播间瞬间安静。\b!i·q￠i¨z*w¨w?.*c^o!m¨三秒后，账号因"违规内容"被封禁。

黑掉的屏幕映出她扭曲的脸，嘴角还保持着那个完美的微笑弧度。

——

妈妈的病房里摆着一束康乃馨，卡片上写着"祝老师早日康复"。

"重点中学的特级教师..."妈妈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着铁锈，"比你这种废物强多了。"

沈乐乐看着输液管里的液体，突然想起五岁那年发烧，妈妈用酒精棉球给她擦手心时的温度。那种温柔太遥远，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你还记得我六岁时..."

"闭嘴！"妈妈猛地咳嗽起来，痰盂里溅起暗红色的血点，"要不是你那个畜生爹..."

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沈乐乐站在原地，看着医护人员冲进来抢救。多有趣啊，这个曾经能单手把她拎起来的女人，现在轻得像一捆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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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的风格外凛冽。

沈乐乐坐在边缘，双腿悬空晃荡。手机里循环播放着童年唯一一段视频——五岁生日，妈妈抱着她吹蜡烛，镜头外外公的骂声清晰可闻："赔钱货过什么生日！"

"您好？"心理咨询热线接通了，"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妈妈要死了。"沈乐乐的声音很轻，"可我只觉得..."

"解脱？"

"饿。"

电话那头沉默了。沈乐乐看着脚下的城市灯火，突然想起昨天林向阳塞给她的饭团。海苔的咸香，米饭的甜糯，那种味道真实得让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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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梦境像潮水般涌来。

她梦见自己回到五岁的生日会，妈妈端着蛋糕温柔地笑。可当她伸手去接时，蛋糕突然变成了一滩蠕动的蛆虫。

"吃啊！"妈妈的脸开始腐烂，"你不是最会装乖吗？"

沈乐乐惊醒了，冷汗浸透了背心。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金线。她光脚踩上去，温暖得让人战栗。

床头柜上放着那盒没喝完的牛奶，林向阳画的小太阳正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

重症监护室外，舅妈抓着她的肩膀摇晃："你妈醒了！她说要见..."

沈乐乐甩开她的手，径首走向病房。妈妈的眼睛浑浊得像两潭死水，却在看到她时突然亮了起来。

"乐乐..."

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妈妈叫她的名字不带任何嘲讽。沈乐乐站在原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碎裂开来。

"那年..."妈妈艰难地抬起手，"饼干...是我偷了厂里的..."

沈乐乐突然明白了。那包小熊饼干，那个唯一的温柔记忆，原来也是偷来的。

监护仪的警报声再次响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