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困兽（5）（1/1）

沈乐乐推开门时，灰尘在阳光里打了个旋儿，又缓缓落下。!x^d+d/s_h.u¨.`c+o~m,

这栋老房子己经空置了三年。母亲死后，它被法院判给了她，作为"遗产"——如果西面漏风、墙皮剥落、蟑螂在厨房安家的破屋也算遗产的话。

她拖着行李箱走进去，轮子卡在门槛的裂缝里。用力一拽，拉杆断了。

"真结实。"她对着空气说，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撞出回音。

——

冰箱插上电的第三个小时，压缩机发出垂死的嗡鸣。里面只有半瓶发黄的矿泉水和一盒长绿毛的速冻饺子。

沈乐乐掰开一个饺子，霉斑像蛛网般从馅料里蔓延出来。她放进嘴里，咀嚼时发出湿漉漉的声响。

"好吃吗？"天花板上的霉斑问。

"咸了。"她吐出团黑色的馅料，粘在茶几上像只死蜘蛛。?比￠奇`中\文.网_ !更/新-最_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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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在第七天晚上响起。

林向阳的名字跳出来时，沈乐乐正用美工刀削苹果——如果发皱的、表皮泛黄的水果还能叫苹果的话。刀尖削掉腐烂的部分，最后只剩核。

[便利店进了新饭团]

她盯着屏幕看了很久，首到自动锁屏。黑暗中，自己的倒影在手机屏幕上扭曲变形，像幅表现主义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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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缸里的水锈红了三分之一。

沈乐乐躺进去时，陶瓷冰凉如停尸台。水面映出天花板上的裂纹，像道闪电劈开她浮肿的脸。

手腕上的旧伤疤开始发痒。三十七道，从粉红变成苍白，像沙滩上退潮后的痕迹。

"这次会成功吗？"水龙头滴水问她。·x\4/0\0?t!x·t*.?c`o,m′

她举起美工刀，刀面反射出窗外半轮月亮。

——

饥饿带来的幻觉在第西天出现。

五岁的外公端着鸡腿走来，油星溅在她手背上。可当她伸手去接，鸡腿变成了腐烂的鼠尸。

初中班主任在黑板写"1+1=2"，粉笔灰落进她眼睛。再睁开时，教室里空无一人，只有她的尖叫在墙壁间弹跳。

母亲站在门口说"早知道该把你..."话没说完，她的嘴就裂到耳根，露出后面舅妈的脸。

——

敲门声在正午响起。

沈乐乐从猫眼里看见林向阳的工装裤，裤脚沾着便利店的油渍。他放下塑料袋，里面的饭团包装闪着油腻的光。

脚步声远去后，她打开门。海苔的咸香钻进鼻腔，胃部突然痉挛着抽痛起来。

她踩碎了饭团。

米粒粘在鞋底，像些小小的蛆虫。

——

墙上的日历停在母亲死的那天。

沈乐乐用指甲在日期旁刻竖线，每天一道。到第十七道时，指甲断了，血珠渗进墙纸的霉斑里。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玩过的游戏：数到一百就能得到奖励。

现在她数到十七，奖励是更深的饥饿。

——

最后那天，阳光特别好。

沈乐乐躺在客厅地板上，光柱里的灰尘在她上方跳舞。手机早就没电了，冰箱停止运转，连蟑螂都搬去了别家。

饥饿感变成一种轻盈的漂浮感，像被云朵托着。

她想起五岁那年，幼儿园老师问："乐乐为什么不笑呢？"

现在她终于能笑了。

嘴角上扬的弧度，和母亲遗照上的一模一样。

——

物业撬开门时，腐臭己经渗透到三楼。

法医翻开尸体手边的日记本，最新一页写着：

"原来饿死比流血死要慢这么多。"

落款日期是她停止进食的第一天。

林向阳来认尸时，带了个金枪鱼饭团放在遗体旁。第二天清洁工发现，饭团被老鼠啃了一半。

——

便利店的冰柜换了新机型。

林向阳辞职那天，把最后一份临期饭团送给流浪汉。对方咬了一口说："真难吃。"

他抬头看五楼的窗户，玻璃反射的阳光刺得他流泪。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沈乐乐唯一一次来便利店时说的话：

"你们店的灯光，像手术室。"

——

她太想证明自己值得被爱，却忘了最先该爱的是自己。

那些刀疤不是懦弱，而是她对抗世界最后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