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章 彪子回到粮站（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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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林盯着他，声音压得更低，但不再生硬，而是像压着一口叹息：

“现在呢？有什么想法？”

彪子抬头，眼里全是泥水和疲惫，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想活。”

院子里只有雨声，还有几个人压抑的喘息声。

张林沉默了很久，眉心皱得死紧。

他对彪子印象不错——以前跟着刘德守门，外表凶，实际上老实，脾气也不坏。

张林慢慢站起来，短刀自然收回腰侧，声音平稳但压着力道：

“先留在地面上，观察一下。”

“你能理解吧，彪子。”

彪子点了点头，连滚带爬地挪到墙角，缩成一团，不敢出声。

张林回到地下室，翻了翻角落的破布袋，从里面摸出一个冷硬的土豆。

土豆上还沾着生泥，皮也没削，硬得像石头。

他走回院子，在彪子跟前停了下，随手把土豆扔到他面前。

彪子愣了一下，赶紧伸手接住，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护着，像护着命。

雨水砸在泥地上，溅起一圈圈泥点。

院子里的气氛仍旧沉闷，像湿透的棉被压在每个人头顶。

但至少——

今晚，还活着。

..............

暴雨又下了好几天，像是天漏了。

粮站外的山道泥泞得看不见路，雨水冲塌了几道防护墙，院子里积起了小腿深的水坑。

地下室里，潮湿得发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泥腥味。

粮食见底了。

角落里只剩下一小堆发芽的土豆，能吃的粮食屈指可数。

饿着的人越来越多，孩子晚上哭得撕心裂肺，大人们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

阿强的感冒总算退了，嗓子还哑着，但能勉强走动了。

彪子也慢慢融了进来，不声不响，继续守着大门，一如从前。

这天夜里，张林站在地下室门口，望着外头黑沉沉的雨幕。

他回头看着媳妇和儿子，目光温柔又酸涩。

幸福感在心头涌了一瞬，又被不舍压了下去。

等不起了。

再不出去找粮，等着的就是饿死。

张林在心里一个个点了人名——王建忠，李大兵，彪子，阿强，还有几个村里跑得动的青壮。

能动的，都得上。

张林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角落。

儿子张成蜷在破旧的棉被里，瘦得只剩骨头，媳妇王丽靠着墙，低头绣着一块己经绣得烂熟的旧衣角，针线在指尖上颤着。

张林蹲下来，低声跟她说了几句话。

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只能听见气息。

王丽听着听着，眼圈就红了，手里的针也停了下来。

张成迷迷糊糊醒了，睁着一双干涸的眼睛。

张林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只小兽。

“小子，明天以后要听你妈的话，好好照顾她，懂么？”

张成迷迷糊糊醒了，点了点头，伸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小小的手，瘦得只剩骨节。

张林心口一紧，低下头，伸手一把把儿子抱进怀里。

然后，他又伸手，把王丽一起搂住。

一家三口，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王丽哽咽了一下，想说什么，又咬着牙忍住了，只是死死抱着张林，指节因为用力发白。

张林闭着眼，手臂用力得发颤。

他知道，这一抱，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了。

黑暗里，雨声砸在破旧的木板上，咚咚作响，像是钉在心头的钉子。

过了很久，张林才松开手，轻轻把儿子和媳妇推回被子里。

张成又抓了抓张林的衣角，但这一次，张林只是拍了拍他的小手，转身离开了。

他走到角落，背靠着墙，慢慢蹲下，抱着膝盖，一动不动。

悲伤像潮水，无声无息地淹没了每一寸空气。

雨，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