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香畦承晓露，孤刃没胆寒（四）（3/4）

夜深，我回到监工小院，月色冷淡，寂静无声。我重重关上寝室的门，后背抵在门板上慢慢滑坐在地。指甲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聚灵阵简陋，却是唯一能让我安心修炼的地方。我盘膝坐下，缓缓吐纳，让气息平稳下来。可无论如何调整，胸口的郁结仍未散去。

小九总爱把天青花编成环戴在头上，老杜会偷偷把多榨的灵液分给咳血的姐妹，刀疤妇女总是一言不发却替我挡过监工的鞭子，丰腴妇女总哼着走调的小曲……

我张开嘴，喉咙里涌上的酸苦堵得发不出声音。原来人真的会痛到干呕。

我盯着自己新领的绸缎鞋尖，金线绣的云纹在烛火下反光。这双鞋大概能换她们西人三年的口粮吧。

“萧儿。”青烟从玉佩里漫出来，师傅的身影虚浮在榻前。

我抹了把脸，袖口沾湿大片。“师傅早就猜到了？”

他袖中的手指蜷了蜷。

“萧儿。”师傅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他这次没维持惯常的仙风道骨形象，虚影首接盘腿坐在我对面，衣摆散乱地铺开，像个市井老翁。

“先前去查花田时还远远看见炼丹阁方向冒着黑烟。”我嗓子发紧，“说不定她们就在那团烟里。”

师傅的脸在烟雾里明灭。他眼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为师笑你作甚。”

我还是很难过。

“哭两刻钟。“师傅突然说，”然后去洗把脸。“他背对我摆摆手：”哭吧，真不笑你。“

唉我好不争气....

赵无咎的话回荡在脑海。炼丹阁、引气童子、抽干精血……那些字眼像是刀子，一下一下割着心口。我早该知道修真界的残酷，可真正听到那些话，脑子还是一片轰鸣。

我的手指微微收紧，想到曾经一同劳作的姐妹们。有人病死田间，有人被罚至灵田腐尸堆里捡拾残叶，有人跪在管事面前哭求着换一口饭吃……如今才知道，那些被送去炼丹阁的，竟然比我们这些种田的下场更惨。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愤怒无用，悲悯无益，我得冷静下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活下去，变得更强，然后……找到机会，让这一切有所不同。

一团青色光雾无声地浮现在头顶。淡淡的灵压透入神识，见我哭差不多了，熟悉的声音在心中响起：

“萧儿。现在该看正事了”

“嗯，师尊。”

青雾轻轻晃动，灵枢至圣的残魂若隐若现，声音一如往常般平静：“为师让你暂时放下其他修行，全力修炼《通微御气经》和《万灵谱》的残卷。”

我一愣。

“师尊，为何？”

这两部功法我不是没练过，可在我的认知里，它们都只是辅助修行的术法，师尊竟要我暂时放弃其他功法，只专注这两部？

残魂未曾立刻回答，而是沉默片刻，才缓缓道：

“为师残魂之中，并无完整的炼丹之法，但若你能精通这两门术法，便能在炼丹术上自悟出路。”

我抬起头，看着那团光雾。

我缓缓点头，声音沉稳：“弟子明白。”

残魂凝视着我，语气放缓了些许：“萧儿，你心有愤怒，我知晓。但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修为才是根本。”

“弟子谨记。”

残魂微微颤动，点点星光浮现，声音渐渐消散：“去吧，莫要懈怠。”

我缓缓呼出一口气，收起杂念，按照师尊的指引重新调整修炼方向。

接下来的时间，我不再修习其他术法，只专注于《通微御气经》和《万灵谱》。

熵增补偿的原理晦涩难懂，但只要掌握其中的关键，便能对能量流动的方式进行精密调控。这不仅关乎修行，还关乎更细微的元素操控。《万灵谱》则完全不同，它让我能从灵植、药液、甚至丹药之中剖析出各成分之间的关系。药物的特性、基因结构、相互融合后的变化……一切都可以推演。

师尊说，这两部功法并不局限于修行，而是对“变化”的掌控。修士汲取灵气，本质也是在调控能量结构，而炼丹……同样是“变化”的艺术。

此外这些天，我虽仍在花田巡视，表面上维持着监工的职责，实际上心思却全在实践练习那两门术法。

奴工们的状态，我再清楚不过了。

日复一日的劳役，消耗着他们的精气，拖垮着他们的身体。我虽身处其上，却从未忘记自己也曾在泥土中挣扎。

所以我放松了对他们的要求，或者说，根本不做要求了。

表面上，我依旧也是个冷漠严苛的监工，呵斥着他们快些干活。但实际上，我根本没有再逼迫他们。他们累了，便让他们歇息，渴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偷偷多喝几口水。

没人敢质疑我。赵无咎刚刚提拔我，谁也不愿自找麻烦。

他们休息时，我便暗中施展那两门术法，让花田保持最佳的生长状态。

一开始，我只是小心翼翼地尝试，不敢让人察觉。以熵增补偿调控灵气的流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