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谁解瑶台经世志，也持机杼绣乾坤（二）（3/4）

此话一出，我更觉头皮发紧。她身份高贵，又生得心性难测，能与她并肩操劳，看似是赏，实则刀口舔血。然事己至此，只得硬着头皮应了：“多谢陛下。”

自此日始，我与她便在工坊中连日劳作。

最初数日，皆是试改药材之性，推演丹方之变。此中虽有法度可循，但因需与机器配合，稍一差错，便成废丹。柳如烟虽非丹家出身，却识图极快，且手稳心细，往往我图纸未完，她己知其意。

我不止一次察觉，她总站在我身后，不语，也不动，待我行笔至关键处，才忽然伸手按住画纸某一角，说：“此处若用如此…传力更稳。”

我一愣，望向她，她却未看我，只将符纸转向灯前，道：“林卿虽天资过人，然经验还是不够，你这笔锋偏了，重画。”

那时她身子贴得极近，我略一移动，便会碰上她的衣袖。我原想退开几步，可她那手不放，只轻轻按住我手背，语调平平：“稳住，别颤。”

我垂首应是，内心却有些不宁。她看我的眼神，不带轻佻，却不知为何，总叫人不敢与之久对。她不是不近人情，但太过专注，一旦她定了神色，旁人便觉难以喘气。

几次试炼，宫女操控新机之时，皆有失误。有一回灵炉炸裂，火焰溅起，她竟不避不闪，反倒伸手将我护在身后。等我反应过来，她衣角己被火星烧出焦痕。我慌忙去扑，却被她一手扣住肩头，嘴角微挑，说：“你倒比我更怕伤。”

我咽了口气，不敢作答，只默默拿来法水替她净衣。她却始终不曾责人一句，只唤那宫女过来，亲自示范如何按法诀调节火候。

这种事发生多了，我渐渐明白，她看似冷冽，实则对人极有分寸。她不轻信人，却一旦信任，便不吝倾力相助。她带我做这些，不是玩闹，也非虚言，她是真心想改。

我亦知，此事若成，奴役制便不再必要，工坊与田产皆可减人增效。如此一来，朝政、军务，皆会生出变局。她想走这一步，必是早有思量。

一个月下来，我们改图五次，每次都推翻前策重来。我给出符箓阵法、丹方药引，她则依图打造结构，调节机关。试验之间，她数次亲自操控机关，破衣弄发，不改其神。

最后一次，我绘图至深夜，她坐于案对，忽然唤我过去。她指着那一方铜制传动轴，说：“你来感受这震动。”

我未敢拒绝，伸手按上去。那轴芯微颤，流动有序，不再似先前那般卡滞。我正思索改良之处，忽觉她自后伸臂环住我，将我手掌紧贴其上，嘴角含笑，道：“你说，这算不算活了？”

她语意不明，我不敢细想，只退半步，轻声答道：“陛下圣明。”

她却收了笑意，轻声说道：“别再唤我陛下。”

我一怔，不明其意。

她注视我片刻，接着又道：“以后私下里，便叫我如烟，你也别一口一个奴家一口一个臣，以我自称便可。”

我心头一紧，立刻跪下，口中念道：“臣不敢。”

她不说话，缓步走到我身前，俯身揽我手臂，将我拎起，语声低缓：“你既入我局，与我共谋天下，何来那许多拘束？叫你听话，便听。”

我垂首不动，脑中翻滚。她是帝王，我是旁人，虽受宠信，却无退路。她说这些话，不止是调笑，也是告诫。她容不得人背着她另生枝节，也容不得人在她面前藏着掖着。

我只得改口：“臣…我明白了，是，陛……如烟。”

她眼角弯起，顺手整了整我衣襟，道：“这才乖。”

我站在那里，肩头仍觉余热未散。她的手指收起时，掠过我下颌，带着种说不出的细腻。我不敢深究，只将目光落回案上。

正此时，她神色一动，似是心中有所感应，随即抬眸望向殿外，轻声说道：“有一个好消息。”

听她又绕道我身后，从后头靠近，手中一阵轻轻拍桌，语声淡淡，说：“林萧，想知道是什么好消息？”

我把手中的铜钮搁回器座，转过身，不让自己显得太快，亦不肯慢吞吞：“恭喜……如烟，什么事呀？”

她衣袍上绣着金线龙纹，站在那处，轻轻一颔首，唇边挂着笑意，

“本宫那妹妹己带兵平定了无妄海的海寇，善提迦也安稳了。”说完这一句，她并未离去，而是缓缓近前几步，广袖抬起，指背在我下巴边一顿，

“如今你也清闲了些，是想留下来陪我，还是回善提迦接你那大长老的位置？”

她口吻虽轻，我心头却觉沉了半寸。话头虽带随意，但字句中的分寸之意清清楚楚。她未逼我，只抛了个选择——这才最难。

我略一沉吟，并不立刻接话，只看着她眼中光色，待她瞳仁深处起了波动，这才答道：

“我，嗯，无论在哪处，愿为如烟你效劳。”

她眼皮微抬，鼻翼轻动，一声短哂，“说得滑头。”转身甩袖，却未见怒气，反倒多出些安然。她说：“等她回来了，再看也不迟。”

我应了一声，心中反觉轻快些。留与走，眼下皆非急事，话说到这个份上，她愿给我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