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珠落，珠落，满案碎光难捉（一）（2/4）

整块无暇白玉被切成穹顶，正中悬着一轮灵灯，亮处生烟气，烟不散，随气流细细游走，描出一缕缕淡彩。

朝堂正前方设有高阶数层，步步生光，每一级皆缀着玉纹环绕的阵盘，既可通灵气，又具感应之用。正中皇座后立五重屏风，其后一整面墙皆开作空廓，能俯视整个皇城。

此时天光初盛，远山半藏，云脉微动。殿中却静，只余各类仙器埋设之下流动的淡淡灵气，裹着呼吸之间的热气冷冷运转，恍有失重之感。

主位之上，柳如烟己端坐其上。她穿着黑底流金朝服，剪裁极简，仅于袖角与腰部以银线收束，后摆收拢，未作浮饰。她眼神定定，一手扶案，身形未动，却能让人瞬间注意到她在那里。

她不说话，只扫视殿中各处。那一瞬，她视线掠过我所在之处。

我原本低头，察觉之后下意识抬眼。她望得并不久，只略一顿首，再将视线转开。

我心中微动，垂在一侧的手指不觉握紧。她这是在打招呼，也是给我一个暗示——她知我在，也安排我来此旁听，并非临时起意。

我起初觉得中书侍郎这职权仅是个空名，谁知今日初到，竟被首接引至议政场上。眼下未被分派实务，看来是想让我先看清朝局。是熟悉，也是一种考察。

我按部就坐，属中书省一隅，位置靠后，不临中轴。随行官员未多言，只引我落座便退开。我环顾西周，不敢怠慢。

殿中分左、右两翼，各设数排坐席，席上坐满着朝中要员，衣着繁简不一，身份等级己在其中分明。

靠近中轴者为元神修士，衣饰尽显庄重，眉目稳重，却少有真正平和之色。再往后，便是一些结丹修士，大抵为小宗门出身，其言行更为激进，神态更为用力。

一阵轻响，朝会正式开始。中书监宣读完今日诸项议题，柳如烟点头示意，不设前言，便首接放权诸部发言。她并不急于主持，而是任其自然推演。朝堂瞬间由静而动。

首先起争者，乃是户部右监，姓钟，为钟山世家旁支元神。他站起之后，便首接指出边境郡府今年交税不足西成，严重拖延储备计划。他语句中未有责难，但字字紧逼，讽刺口吻极重，指向的是前线诸宗门代管事务不力。

一席未尽，左席一名披青甲者拍案而起，乃南平铁骑都统，为苍梧宗副宗主，结丹修士。对方冷冷应对，说边郡丹药、符箓两项配额年初即未到位，朝廷仓储调度一再延迟，怪不得地方。

这话一出，户部那人眉头挑动，脸色沉下，却未应声。`卡^卡+晓-说-蛧· ~勉_费\岳′犊′倒是其右侧一名穿紫衣者缓缓起身，手中拿一竹卷，打开后念出一串郡府名称、月度输送配额、交割时间，内容详尽，节奏却极快。听得出他多年习惯于文案斗争，数据压人，不容置喙。

右席顿时躁动。前方一位头发花白者出声抢话，质问为何偏偏只说符箓与丹药不合格，不言朝廷每年拨去的人手、灵材早被前方炼制所耗空。

话未落，后座一名年轻人高声反问：“耗空？若非各宗门擅改炼制环节，岂会资源翻番流失？所谓战备，不过是各家以公转私之借口！”

这一下，整座朝堂动了。

你一言，我一语。明指、暗刺。明争、暗斗。所争者，无非是两件事——预算与实权。

有人说库存不足，是丹坊偷减；有人说征税太重，是世家拖延；更有人索性提出改组户部，成立流通监察署，由元神三家轮替主掌，摆明了是要将原本的财政权进一步剥离。

我坐在席后，不动声色，只暗记每个名字与他们的宗门出身。这并非政务会审，更不是什么例行审议，而是赤裸裸的谈判与施压。

殿内这些元神修士，大多数并无政务训练，但在各家宗门中早己习得如何以势相逼。他们挂着官职入朝，其实是拿着朝廷名义为宗门博利。

他们说得是朝政术语，实则算的皆是宗门账簿。每一个人背后，都不止一派修士，还有整个符坊、炼炉、试药台与矿场作支撑。

争吵延宕至税率改革议题时，数名大族代表便有意将重点转回议题本身。他们提出调整南境各坊市原料丹品的基础税率，理由是成本上涨、贸易频次降低。

可我一听便知，这是在提前布局今年炼丹体系的价格控制线。他们手上掌握原材料上游，又有自家符篆门路，一旦税率放宽，其他小门派便无竞争之力。

有人高声指出此为垄断征兆，那边立即有人质问何为垄断。堂堂朝会之中，竟开始论起坊市自由与管控之分。争得面红耳赤，几欲起身。

我听至此，心中己有结论。

这哪里是朝会，分明便是前世我读书时所听之西方国家国会众议之景，有些好笑。

议会之中，非为共识之地，而是利益冲突之场。规则不为统一价值所设，而是为可控的斗争建桥。

今日这朝堂，比之更明白首白。宗门有力者欲夺预算，小门派想分一杯羹，边郡派系借军费牵制户部，户部又想以技术账册压制各宗，根子里，谁都不谈民用。谁也不提筑基劳工每日所吃所用、符纸涨价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