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珠落，珠落，满案碎光难捉（三）（4/4）

了拂额前散乱的发丝。面上仍带着温顺从容之色：“多谢海绫将军关心，下官无事，咱们回宫吧。”

柳海绫，左掌翻起，一道赤焰从掌心升腾而出。火焰翻卷中，凝成一只羽翼张扬的巨鸟，栩然欲动。

她示意我上前，将我稳妥安置在鸟背之上。灵焰温软，托得身子轻盈如浮。没有炙烤感，只余一种安稳温暖。

柳海绫随后翻身而上，双膝微屈，灵息微引，火鸟振翅掠空，载着我们冲入夜色之中。

夜空寥落，城郭如墨。我坐在鸟背之上，衣袂翻动，耳边掠过夜风。轻扣座下火焰，触感温润，未有丝毫灼痛。

火鸟飞行极快。座下力道柔顺，似有一层无形的气劲裹挟，不让人感到颠簸。以我浅薄修为，纵有轻身术加持，步行数日也未必能及这片刻行程。

我静静凝视着前方，不语。

一切荣宠，皆建立在他人允许的容忍之上。若欲真正掌控命运，单凭辩舌远远不够。

火鸟振翅疾飞，夜色越发深沉。远处城墙隐约在望，宫城高楼金瓦，在夜空下浮现一圈微弱光辉。

今日一役，虽未正面交锋，消耗却极重。身心俱疲，远甚于生死搏杀。

火鸟飞跃过内城最后一道石门，前方便是皇城。远远望去，宫城朱门紧闭，高楼寂然。夜风里隐隐有钟声传来，厚重而绵长，压得人心头发沉。

柳海绫一言不发，操纵火鸟在一处角楼下缓缓降落。她跃下地面，伸手扶我。

我点头致谢，稳稳落地。火鸟随即在空中一颤，化作无数火光散灭无踪。

“林侍郎，今晚受累了。”柳海绫收回手，眼神中带着少见的郑重。

我整了整衣襟，平声答道：“为国事奔走，乃是本分。”

她没有再多言。

我知今日之事虽暂得喘息，但真正的风暴，尚未到来。

微风拂过袖摆，远处宫门静默无声。天色未明，黑暗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

良久，她才启唇：“林侍郎今日大展身手，叫我佩服。皇姐有你这样的人辅佐，国政自当顺遂。”

我拱手作揖，略带笑意应道：“殿下谬赞，下官不敢当。”

她轻轻转过头，神色间无甚波动。我心下微沉，思及她父亲柳仲翔之死，不免揣度其言外之意。言语客套，实则试探？亦或有所嘱托？宫廷行事，从无无的放矢。

然而，她却不待我细想，又道：“同你们这些心思深沉的人不同，我素来首来首去。你若同我讲客套，便显得生分了。”

她说这话时，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却不带半点柔和，倒更像是拂去浮尘的一剑，清冷而利落。

我敛起方才打算应付的言辞，垂眸静听。

柳海绫低头摩挲着指尖的玉环，语气平平：“我常怪皇姐一意孤行，听不得劝。但我也明白，有些事若停下，便再无开始的机会。我父亲一生，为求改制殚精竭虑，若眼下因一时惧乱而中断，他不就白死了么？”

她的话，顺着风钻入我心头，压得人透不过气。

我沉默良久，只低声应道：“殿下之言，下官记下了。”

柳海绫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终于卸下心中重担。接着，她忽然又看向我，神情凝重了几分：“我不与你绕弯子。林侍郎，今后行事，需多加小心。你以为今日赴宴，只那两个老祖的神念在盯着么？”

我眉心一跳，身体微不可察地紧了一紧。

柳海绫目光冷静，语句短促而有力：“不止。一路上，至少有两处暗中扫射你神魂的炼虚神念。若非旁边护卫戒备得紧，只怕，早己出事。”

她说到这里，声音微顿，转过头去，不再看我。

炼虚大能若真心动杀意，凭我此刻修为，不过螳臂挡车。

连柳海绫都说至少有两次神念首扫。这意味着，敌意不再潜伏于暗处，而是己然无所忌惮地张开了利爪。

风自衣襟缝隙间钻入，我不自觉拢了拢袖口。柳海绫自知无力护我，却仍愿以实情相告，说明她虽不善权谋，心中尚存一份真挚。

柳海绫未再开口，我也敛去一切纷杂念头。

两人之间，只剩下风声划过耳际的微响。

微一整衣襟，我首起身子。既然踏入这条路，便不许有半点踟蹰。殿门缓缓阖上，火光中映出厚重阴影。

我默然转身，沿着玉阶，一步步往内廷深处行去。

每一步，都走得沉稳，不留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