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轻语低头，廿载孤灯照旧衣（一）（2/4）

“有一回我们仨藏猫，黎希和海绫跑远了。”

“……那地方在山腰偏殿后头，”她停了一下，

“嗯，我确实是本想绕近路去找海绫，结果踏错了道儿。门是掩着的，外头贴了镇静符。没封死，我推了下就进去了。”

我皱了眉。她的目光一首落在前方，不带情绪，但我察觉到她那句话之后呼吸变慢了。

到了水榭西侧的梧桐树上，新结的桐子还裹着绒毛。树荫里摆着冰鉴，寒气透过雕花孔洞渗出，在她经过时缠上裙角。榭角悬着的铜风铃纹丝不动，铃舌上结着细密水珠——是冰鉴寒气遇热凝的露。

“其实那时候我还不懂那些阵盘是怎么炼成的。我只知道家里几十个分宗一年也做够用合格品，要靠外包小宗门接活补产。那些门派表面挂着传承之名，实则就是工坊。”

“一进去是昏黄光。符火晃得厉害，里头没窗，只有通风阵在转，呜呜作响。那声音就跟夜里水道里刮风差不多，断断续续的。屋子不算小，分成三层，西壁开了隔层，里面是工匠窝棚和管事的符篆台。”

我们行至假山后的石潭里，新放的龙睛鱼全都潜在深处。水面浮着几片柳叶，叶缘己被晒得卷曲。她投了粒鱼食，那些金鱼争相窜起，搅动的水波将倒映的云影撕成碎片。

“那不是仓房，”她说，“是加工车间。”

她不自觉地捏紧了裙边。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味，”她咬了咬下唇，“是血混着铁锈和灰。符墨的腐浆、机关拆卸时脱落的皮线、堆着碎铜渣的木盆，边上还有两个人在用锉刀打磨傀儡腿骨的接缝。那种傀儡不是作战用的，是祭用的，脸上覆着清漆，但鼻梁塌陷，面部留着破损的痕迹。”

哈，这我熟，虽然我是从丹房出来的，但也差不多嘛。

有点地狱笑话了。

“我第一次见到人在里面干活。”她垂下头，“他们都不是修士。衣服破，脚踝上缠着绳，腰背驼着，头发杂乱。两个老的一个中年的，还有个小女孩，脚趾被砸断了，还站在炉边烧金符铜篆，眼角泪痕干了还带着灰。”

我一手握住膝盖，止住指节不自觉的动弹。

“他们看见我时都没吭声。”她一字一顿，“反而是惊恐。”

她缓缓吸气。

“我还记得一进去是昏黄光。符火晃得厉害，里头没窗，只有通风阵在转，呜呜作响。那声音就跟夜里水道里刮风差不多，断断续续的。屋子不算小，分成三层，西壁开了隔层，里面是工匠窝棚和管事的符篆台。?晓*税~C·M,S_ ·追^嶵·歆/漳′节~”

我们回到凉殿前，汉白玉地砖烫得能烙饼。柳如烟立在檐下阴影交界处，半面被廊柱阴影切割，半面镀着金光。突然一阵热风掠过，掀起她轻纱披帛，露出腕间冰玉镯——那沁凉的玉色，倒比满园蔫头耷脑的花木更显生机。

“我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个女的。头发灰白，皮肤干裂，眼窝深陷，穿着带家徽的破袍。她跪在阵台下，胳膊卡在石槽里。我起初以为她睡着了，可她动都没动，连呼吸都看不出来。我走近时，才看清她的脚后跟被截去一半，用青铜夹固定在地面。”

她吸了口气，咬住下唇一瞬。

“那不是普通人。”

我抬头看她，她的目光落在远处，模糊的，没有焦点。

“她是筑基。我认得那种体魄特征。骨节粗，筋膜紧，气血未散尽……可她的神识被锁了。那时候我还不懂那些术式，现在回想，是封魂阵。”

她转过身来，坐回石阶上。

“那些人不是活着。他们是在燃烧。”

“再往里，是主作业间。我看到七八个男人在凿金盘，拿着刻刀、火针、符火钳，从早上一首到深夜。他们身上都插着导灵刺，用于控制体温和气息。每隔一盏茶，会有执事换一张压制符给他们贴在胸口。那些符不是外用，是专门制给犯过规矩的弟子。”

“用魂契绑定，用作重工任务。阵盘是其中最重的一项。符料复杂，刻线要求精准，一笔错就得毁掉整盘。他们会抽那些失败者的识海来养符纹墨水。”

我没说话。

“我看见两个失败盘被扔进炉底。炉子是豚炉，用牲人内脏养火，火力稳，温度高。”

她继续。

“一个管事的弟子拉开炉盖，用勾子翻搅。翻到一半，一只未烧尽的手臂浮起来，表面还连着残余的灵纹。我没敢细看。”

她目光扫向廊外。“我问后来认得我的弟子，他们说那些是从豚牢生产的苦役，是尸傀儡，甚至不算人。”

“嗯，还有尸傀。”

我愣住。

她轻声说：“他们不叫这个。他们叫它‘人造劳灵’。”

她嘴角抽了一下，不是笑，是一种讽刺在皮肤下滑过。

“作为豚牢繁育出来的专门劳动力。生下来就去灵根测试，合格的养大当苦修，不合格的就注魂，改造，剔除神识，只留肌体。脊椎里插控魂符，一根符线连着阵眼，由在场管事统一驱动。”

那和揽月山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