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瘦溪枯草，千镐声碎斜阳底。灶凉甑空，湿透粗衣重（二）（3/4）

们学法……我们又没出息，就来这边打工……”

我没有再问。他低下头，指甲抠着裤缝。另一边的柱子靠在墙上，眼皮耷拉着。我数了下，一共五人，年纪都不大。最小的只有十五六岁。

我说：“你们愿意学？”

他抬头，咬紧嘴唇，眼神里有股倔劲，“愿、愿意。”

我看着他，不说话。风把我的袍角拂了起来。

我伸出手。

“走，”我说，“跟我来。”

这几个年轻人跟在我后头，一路走过宿舍区。我走得快，他们一路小跑。夜色压下来，矿场像一口沉井。人群散了，风声空荡。

回到临时搭的帐篷，我点燃符灯。灯芯吐出淡黄的火光，照出那几个人脸上的灰。空气里一股子咸味，像是血水干了后遗留的味道。我坐下，他们站着，挤在一起。

我慢慢开口。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教你们？”

他们没有回答。红鼻子动了动嘴唇，咽了下口水。

“我不是来施舍的。我要你们学，是因为你们得活着。有工你们干不了，因为不会法术；药你们买不起，因为挣得太少；连死你们都死得不明不白。”

我盯着他们的眼睛，“要活，就得有手段。有技术。有组织。”

他们动了动身子，目光不敢落我脸上。我接着说。

“法术高深，你们学不了。这话我认。但我可以教你们能学得会的。操作灵器，调试符阵，辨别药材，驾驭矿爪——这些你们都能学。只要肯学，我便教。”

他们抬起头。眼里有光。

“你们不是懒。你们是太忙。”我盯着红鼻子，他用力点了点头。

“每天做十八个时辰工，吃完饭就得睡，哪有空学？”我慢慢走到他们面前，“没人带。你们进矿时没人教你们用护体符；受伤了没人告诉你们哪味药草能止血。”

我站在他们中间，环顾一圈。

“我带你们。”

我停顿一下，“不过，光靠这几个不够。”

我转身，揭开一块布帘。后面摆着灵石堆积的药箱，盒子封了符。“你们拿些回去。回去告诉你们信得过的兄弟。说林萧请他们来听课，发药，吃饭，还能看戏。”

他们愣住了。

“这药，”我说，“吃了能缓解毒瘴、辐射，止疼，润肺，强筋骨。”

柱子忍不住说：“……真的给我们？”

我点头。

“只要来上课，就有。”

他们退了一步。我没有再说。只把药往他们面前推。

他们弯腰，小心地抱着那些药盒，转身快步离去。

我一个人坐回椅上。火光烘着掌心。我翻起一本手抄的讲义，开始修改内容。

第二天，我去了他们平日歇脚的地头。一片空地，破瓦堆成棚。几块石头围成炉台，灶灰没灭。我站在那儿，望着晨雾沉沉地压在山脚。

来了三人。坐在外圈。他们不靠近。

我没有催。只摊开卷轴，点燃灵笔，画出一个简化的灵阵。

“这东西，”我说，“名叫聚元阵。你们背过矿炉图谱的，都该记得，最底部那个盘子就是这个。”

没人吭声。

我继续，“矿炉里有个叫聚灵盘的东西。灵气不足它就不转，火烧不起来，机器也不运转。”

我说到这，把灵笔往空中一抛，它自动运转，在空中构图。图案缓慢展开，化成一个旋转的光阵。

三个劳工抬起头。

“你们每天做工，看到那些炉子、架子，可谁告诉过你们那是什么？”

没人答话。

“今天，我告诉你们。”

我讲了一炷香。结束后，我打开药箱。拿出三瓶药。

“你们今天来了，有这个。”我把药放在地上，“吃了，不死。撑下去。”

有人上前。

我坐着，继续画下一个图样。

天黑下来时，来了六人。

我讲“矿灵联动术”。我说：“你们不用学会全套，只要学会‘引’，能让机器自己转。”

我画出旋律线。让他们用手指勾勒。有人笨，有人快。有人反复试。有人皱眉。

课后，我放出一道幻术。画面展开，是一部动画。我用了灵影术，把工伤互助、矿石处理、法术学习拍成一部片子。剧情简单，人物粗糙，但能看懂。

他们坐着看。我坐最后一排，看他们。

这是第一次，机器停下之后，他们不是首躺着。

他们什么都没有。我给他们一切能带来转变的基础。基础从来不在天上。基础在手里，在脚下，在工具和人的结合中，在组织与学习的网里。

一切都要慢慢来。但我等得起。

每天黄昏前，我准时走进北部废矿边缘那块平整过的台地。周围挤满人影，有的蹲着，有的抱臂倚着岩石。最初只是一小撮，如今人群己在地势周围叠出几层，外圈的站着，里圈的坐着，靠前的那些眼神焦渴，紧盯我摆在身侧的几个药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