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个饼!这个饼是用髓脂和蜜作的,很甜很香喔。”
惠歌咽了咽口水,努力压抑自己的食欲。这是给小白吃的!小白终于坐到榻上。脊梁笔直,双膝并拢,屁.股压著脚。惠歌暗暗摇头。腿上满满的伤,还是这么拘谨的坐法,不痛吗?那些伤是怎么来的呢?难道是他阿父打他?还是他阿娘?为什么要打他?小白这么好看又文静又听话的人,应该不会跟她一样到处闯祸吧?小白用漆箸将饼分著吃,偶尔夹一片芜菁菹。}E
惠歌坐在对面,想找话说。他脚上的那些伤不是个好话题,父母打小孩正常,不打小孩不正常,尤其汉人特别讲究孝道,那个全家都想杀他的舜,就是以孝闻名的。这话题谈起来无趣又伤心。她想到了最近从家仆阿高那里听来的传闻。“对了!我们家阿,有个仆人叫阿高。阿高他的一个亲戚,他阿父的阿伯的阿女,就是他的……就是他的……他的什么去了?”惠歌陷入苦思。“从姑。”小白将嘴里的食物咽下之后,悠悠地说。“对,从姑。他从姑住在我们上面,就是北边,前几天托人来找阿高,说他们家一个五岁的儿子不见了。阿高的从姑的儿子,就是阿高的……阿高的……阿高的什么去了?”“同堂弟。”“对,同堂弟。他从姑托人来打听消息,再拜托阿高打听消息,阿高再拜托我打听消息。阿高说,他从姑说,这几个月来,他们那里很多小孩不见,大概有七八个吧,还说都是在下雨天不见的。阿高说,他怀疑是被姑获抓走了。”小白吃完饼,正喝著酪汤。一样安静得像画。如果不是他喉间的起伏,惠歌真不知道他是在喝汤还是在亲碗。她问:“你知不知道姑获是什么?”小白摇头。“你想不想知道姑获是什么?”小白摇头。“姑获,是一种有人脸的怪鸟。” 小白继续喝酪汤。她继续解说。“这种怪鸟只有雌的,没有雄的,专门抓孩子。如果有孩子的衣服晾在中庭,被姑获盯上,会在衣服里留下自己的羽毛,或用自己的血作为记号。通常发现记号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见了。阿高说,以前有人在山里找到被姑获带走的孩子,已经对亲人没有记忆,也不会说人话。”小白放下饮尽的瓷碗,看著惠歌。“而且,听说姑获只在下雨天的时候出现,叫声像这样──”惠歌站起来,张开双臂,在榻上左跳右跳。嘴里大喊:“大──爱──!大──爱──!”“……这叫声真是殊异非凡。”“可怕吧!阿高说,他们会喊‘得来!得来!’。”“……你刚喊的是‘大爱’。”“鸟都叫得很大声阿,实际听起来就会像是我喊的那个样子。”一时无言以对。小白看向窗外:“外面有风声。”惠歌侧耳聆听:“不,那不是风声。那应该是我阿娘在叫。”“……令堂经常如此?”“也没有,应该是因为我偷了明天社日要用的供品。”“为什么?”惠歌看看两人跟前的漆案,再看看小白。小白跟著看看漆案,再看看惠歌:“……这些是供品?”惠歌点点头。小白原本就惨白的脸色,开始发青。“没办法,晚饭还在准备阿。而且大家要一起吃,我拿进来很容易被发现。”“居处不庄,非孝也。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惠歌眼睛睁得大大的,像一头牛听人说话。“我和你去请罪。”小白下榻。“去请什么?”惠歌确认。“请罪。”惠歌拼命摇头:“我不想死。”“……”惠歌笑嘻嘻地:“你也吃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她拉著他溜出后门。后门种著两株年轻的榆树,只比门高些。枝叶扶疏,点点翠绿,抹在土黄的里墙上。睢陵城有二十六个里。每个里少则十户,多则百户,围居为一里。外有墙,内有巷。巷的前后开门,叫里门,或叫闾,住在里内的居民只能从里门进出。惠歌家所在的居安里有十五户人家,开两条巷,一条叫孝义,一条叫敬顺。惠歌家在敬顺巷的尾端,出家门就见里门,惠歌汉姓为薛,这门也被暱称为薛门。惠歌刻意避开薛门,沿著里内家户的围篱与里墙之间狭小的空隙,钻到孝义巷,走出居安里。居安里的东侧是贯通县城南北的长青街,从城门直通县长所在的官廨。街的两侧种植许多槐树,前一阵子树上还挂著一串一串的黄白色的花瓣,如今换上一串一串的青绿色的荚果。惠歌站在树下,手往右指:“从这里去是南门。”往左指:“这里过去是北门。”小白回头看看薛门,再看看惠歌,踌躇半晌,转身走远了。惠歌望著小白单薄的背影,风一吹就飞上天的样子,又是一阵难过。人看不见了,转身回居安里。不敢回家,就到孝义巷邻近敬顺巷的大桑树下待著。这棵大桑树是居安里的社树。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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