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救命恩人（1/2）

周国栋的身影消失在影音厅厚重的隔音门后，杜天磊脸上的肌肉才一丝丝松弛下来。!墈′书?君￠ ?冕′肺\粤`读!那份刻意维持的坚毅与狠厉，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底下深重的疲惫与几乎要将他吞噬的阴郁。

他整个人仿佛都矮了一截，深深陷进宽大的轮椅里，仿佛那才是他此刻唯一能倚靠的支撑。

他缓缓低头，目光胶着在那只覆盖着冰冷黑色皮革的机械义手上。金属关节在头顶射灯的映照下，反射出几点毫无生气的光斑。视线沿着手臂向上，是他毫无知觉的左腿，以及右腿那同样冰冷的义肢。它们安静地搁置着，像是两件与他毫不相干的物件，提醒着他身体的残缺。

空气中，那股似乎永远无法彻底驱散的医院消毒水气味，又一次顽固地钻入他的鼻腔。与之交织的，还有更深层、更久远的记忆——多年前那场大火炙烤皮肉时特有的焦糊气，以及汽油燃烧后那股辛辣刺鼻的味道。

这些气味如同看不见的锁链，将他与五年前那个雨夜紧紧捆绑，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的余烬。

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他是一名兢兢业业的理赔调查员，和刚死去的陈志远是同事，是好友，他怀揣着几分不合时宜的理想主义，一腔热血，总想把每个案子都查个底朝天，给所有人一个“真相”。

那时，他正独自驾车，连夜赶往滨海市，追踪一个他经手的意外身故理赔案。线报称，那个本应“意外身故”的被保险人邓某，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在滨海市包养了情人，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为了那份不肯轻易服输的执拗，也为了给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投保人一个交代，他不眠不休，星夜兼程。长途跋涉带来的疲惫，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最终在车辆驶入幽暗漫长的虹山隧道时，攫住了他的心神。￠x￠n*s-p￠7^4￠8,.~c￠o·m/只是一瞬间的恍惚，方向盘失控，车头狠狠撞上了隧道内冰冷的应急灯柱。刺耳的金属刮擦声之后，是油箱破裂的闷响，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和冲天而起的火光。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就在意识即将被高温和浓烟吞噬之际，一道身影，逆着火光冲了进来。

是赵阳。是的，就是赵阳，如同所有英雄电影里最俗套却也最激动人心的桥段那样，恰好路过，然后不顾一切地将他从己经开始燃烧变形的驾驶座中拖了出来。

他至今都记得，烈焰灼烧皮肉时那种深入骨髓的剧痛，浓烟呛入肺腑的窒息，以及……赵阳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坚定的眼睛，和他箍住自己身体时手臂上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今天，他在和赵阳握手的时候，还不小心隔着衣服摸到了赵阳左手臂烧伤的皮肤。粗糙，凹凸不平，那是英雄的勋章，也是他杜天磊欠下的人情债的烙印。就是在那场意外中留下的。

后来，赵阳不仅救了他的命，还对这起恶劣的骗保案产生了兴趣。凭借着多年刑警生涯锤炼出的敏锐首觉和专业的侦查手段，赵阳三下五除二，就协助他迅速查清了事实真相，将那个企图用“死亡”骗取巨额保险金的张某及其同伙一网打尽。

那段时间，他们之间甚至产生了一种短暂的、目标一致的“战友情谊”。他一度觉得，赵阳就是正义的化身，是那种会为了真相和公理而奋不顾身的人。

在医院病房那段漫长而绝望的日子里，赵阳几乎每周都会抽空来看他。拎着水果篮，说着些无关痛痒的、却又无比真诚的鼓励，现在回想起来，却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他心上。那时的赵阳，眼神清澈明亮，充满了正义感与同情心。

赵阳，赵阳。?微_趣~暁-税′ /更.鑫′罪¨哙.这个名字，曾经在他生命中最黑暗、最无助的时刻，一度代表着希望和拯救的晨曦。如果不是赵阳，他或许早就葬身于虹山隧道那场大火，化作一团无法辨认的焦炭，也就没有了后来这些日日夜夜的痛苦、挣扎与不甘。

可命运就是如此荒诞不经，也正是因为这场奋不顾身的“拯救”，他才变成了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永远失去了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健康的双腿，自由行走的能力，曾经触手可及的职业理想，以及……一颗曾对世界充满善意的心。

他甚至觉得，赵阳后来的每一次探望，每一句鼓励，都像是在无声地提醒他，他是如何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健全青年，变成了一个需要被同情、被怜悯、被小心翼翼照顾的残废。那些鼓励的话语，越是真诚，就越像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赵阳啊……”他低声自语，沙哑的声音在空旷安静的影音厅里显得有些飘忽不定，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嘲讽与疲惫。

“当年你奋不顾身跳进火场救我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你大概以为自己是在积德行善，普度众生吧。”他费力地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那比哭还要难看。

他甚至有些恶毒地想，如果赵阳知道他救回来的是这样一个怪物，会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那一年，他失去了健康的体魄，失去了理赔调查员的工作，银行账户里只剩下少得可怜的赔偿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