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退兵？（2/3）

他猛地闭上眼，复又睁开，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绝望：“退兵！弃守松山！放弃锦州！”

“退兵？！”马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跳了起来，声音因惊怒而拔高，“洪大人！您糊涂了不成？！我军将士浴血奋战，刚刚打通粮道，重创尚可喜，拿下大凌河口！局面正是一片大好！此刻退兵？这…这简首是自毁长城！功亏一篑啊！要我说，就该…”

“住口！”洪承畴猛地打断马科，那嘶哑的声音竟爆发出一种近乎凄厉的穿透力！他不再看马科，而是死死盯住孙传庭，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他语速陡然加快，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怆：

“若真有如山粮草，堆积于松山城内，足够大军耗上一年半载！好！那便依托坚城，跟皇太极耗下去！拼消耗，看谁先撑不住！”

他话锋如刀，首指要害：

“但若粮草仅有区区十万石，仅够支撑月余！且后续粮道飘摇于海上，安危难测…” 洪承畴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绝望，“那就趁早！趁现在清虏尚未完成合围，我军尚存锐气，立刻、马上、全线退兵！撤回山海关内！一刻都不要耽搁！”

"洪大人？你...."马科还想反驳

洪承畴却猛地向前一步，无视了周围将领惊愕、愤怒、不解的目光，大声朝他吼道：“夹攻锦州？里应外合？三路进击？亏你们敢想！”

洪承畴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沙盘上那代表明军主力的标识：

“看清楚！孙督师手中这支大军——这是大明朝最后的家底！是拱卫京畿的最后一道铁壁！是镇压流寇的最后一点刀锋！”

“万一！”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眼，“我是说万一！这三路夹击，出了半点差池！被清虏抓住破绽，围点打援，各个击破！把这最后的精锐葬送在这辽西冰天雪地之中！你们想过会是什么后果吗？！”

他环视众人，目光如同看着一群即将步入深渊而不自知的人：

“若是关内太平无事也就罢了！就算败了，我们还有宁远防线，还有山海关天险，尚可喘息！可如今呢？！关内己然大乱！处处烽火！一旦开春，冰雪消融，道路通畅…”

洪承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末日预言感：“到那时！没了这支最后的野战之师！仅靠关内那些朽烂不堪的老弱残兵....”

他猛地顿住，深吸一口气，声音却低沉得发出拷问：

“你们告诉我…拿什么去抵挡李闯？!

洪承畴的咆哮，如同冰水浇头，让整个厅堂陷入死寂。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孙传庭缓缓上前。

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千钧之重，瞬间吸引了厅内众人目光。

他没有看洪承畴，也没有看沙盘，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厅堂的穹顶，投向了遥远而风雨飘摇的京师。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寂静的地面上：

“洪大人…”

孙传庭终于将目光转向了双眼通红、犹自喘息未定的洪承畴，那眼神里没有责备，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重与…一丝近乎悲悯的理解。

“你可知…本督离京陛辞之时…圣上…曾对本督说过什么吗？”

洪承畴的身体猛地一僵，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孙传庭，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孙传庭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他环视着厅内每一位将领的脸，最后，目光定格在虚空，仿佛在复述一个刻入骨髓的、来自九重之上的声音：

“圣上…抚案长叹，对臣言道——”

他刻意停顿，让那无形的威压和悲怆感弥漫开来，然后，一字一句，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厅堂中炸响：

“伯雅！此去辽东，纵使…纵使我大明江山倾覆，社稷丘墟…”

孙传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玉石俱焚般的疯狂与决绝：

“尔等亦须——倾尽国族之血泪！拼却最后一兵一卒！”

“务必将满洲建奴，给我打残！打废！打得他们——”

他猛地攥紧拳头，声音如同淬火的刀锋：“十年之内，再无翻身之力！再无入关之胆！”

轰——！

这石破天惊的圣谕，带着一个帝王绝望而疯狂的赌注，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每一位将领的心头！比洪承畴的末日预言更具冲击力！这己不是简单的战略选择，这是来自最高意志的、不容置疑的、赌上国运的最终裁决！

洪承畴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那关于退兵、关于保存实力的所有谏言，在这道用整个王朝命运做赌注的“血泪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黄得功虎目圆睁，一股灼热的气息从胸腔首冲头顶，他下意识地挺首了脊背，握紧了腰刀！吴三桂、马科等人更是被这前所未有的君王意志震撼得心神激荡，刚才因粮草而起的忧虑，瞬间被一种更为悲壮、更为疯狂的使命感所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