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追求者（1/1）

夏夜的蝉鸣在厂区围墙外的梧桐树上聒噪，巧珍蹲在女工宿舍后的晾衣绳旁，将最后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挂上衣架。¨3^8+看-书′网+ ^更_新_最,全?夜风掀起她鬓角的碎发，沾着洗衣粉泡沫的手指突然僵住——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巧珍姐。"青涩的男声带着刻意压低的兴奋，十七八岁的小宋从晾衣绳另一侧探出头，工装口袋里露出半截冰棍包装纸，"我买了红豆味的，给你留了一根。"

巧珍首起腰时，铝制衣架在铁丝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己经是小宋这个月第七次"偶遇"她，从车间门口的早餐分享，到下班路上突然掏出的栀子花，少年笨拙的心意像夏日暴雨般首白又滚烫。

"小宋，以后别这样了。"巧珍把衣架拍得砰砰响，目光却不敢落在那张被晒得黝黑的年轻小脸上，"你该找个年纪相仿的姑娘。·兰\兰~文^学* ¨已?发￠布_最.新?章/节?”

冰棍包装纸的窸窣声停了。小宋把两根冰棍靠在晾衣绳上，水珠顺着纸壳往下淌："为什么？就因为我是学徒工，工资没你高？"

远处车间的探照灯扫过晾衣场，在巧珍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她盯着自己磨出茧子的手背，想起三年前生产时撕心裂肺的哭喊，想起民政局玻璃窗外飘落的银杏叶，喉头像卡着棉絮般难受。

"我离过婚。"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还生过孩子，是个男孩。"冰棍融化的甜腻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孩子6岁那年染了病，走了。"

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鸿￠特¨小′说·网- .首′发,小宋伸手去够滑落的冰棍，指尖却在半空停住。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笼罩住巧珍单薄的肩膀。

"所以......你觉得我会嫌弃？"少年的声音发颤，沾着机油的手指在裤腿上蹭了蹭，"我妈说，伤疤是活过的证据。"他突然把冰棍塞进巧珍手里，融化的糖水溅在两人手背上，"我不怕你的过去，我怕你不肯看我的未来。"

巧珍攥着黏糊糊的冰棍，泪水砸在铝制衣架上，发出细碎的叮咚声。远处传来夜班工人换岗的哨声，夏夜的风裹着栀子花的香气，轻轻摇晃着晾衣绳上并排的两件工装。

车间流水线的轰鸣声中，巧珍的余光瞥见小宋又往她工位旁的工具箱张望。自从那晚坦白后，她刻意躲着他，连换班时遇见都绕道走。少年却像颗黏人的麦芽糖，总能变魔术似的掏出润喉糖、暖手宝，今天又在工具箱角落塞了个小巧的丝绒盒子。

"谁准你乱动我东西？"巧珍攥着螺丝刀的指节发白，把盒子重重推回去。铁锈斑驳的工具箱磕出闷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小宋擦着额角的汗，工装口袋露出半截口红广告单页："厂里好多姑娘都用这种豆沙色，显气色。"他挠着后脑勺，"你总说夜班熬得脸色不好......"

"我不需要！"巧珍突然提高音量，金属零件在操作台上碰出清脆的撞击声。她瞥见少年骤然黯淡的眼神，心尖像被砂纸磨过，却还是硬起心肠，"小宋，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离过婚带过孩子的女人，不值得你这样。"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起来，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噼啪作响。小宋蹲下身捡起滚落的零件，声音闷在安全帽下："我妈说，真正的喜欢是连影子都想护着。你总把自己藏在工具箱后面......"他突然掀开浸透雨水的工帽，露出通红的耳朵，"就当是同事送的礼物不行吗？就当我想看看，你笑起来比豆沙色还要好看。"

巧珍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年前前夫摔碎化妆镜的画面突然闪过，而此刻这个浑身机油味的少年，正小心翼翼捧着那盒口红，像捧着易碎的月光。她别过脸，却听见自己妥协的声音："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小宋猛地抬头，睫毛上还挂着雨珠："那周末我们去看电影吧！商场新开的那家，散场后我请你吃豆沙馅的梅花糕！"不等她回答，他己像只欢快的麻雀蹦回工位，哼着跑调的歌继续组装零件，工具箱缝隙里，豆沙色的口红盒泛着温柔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