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灰巢》（3/4）

然重新挂了一把简易挂锁，但形同虚设。

深夜，整个B栋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坟墓。只有墙壁里那永不停歇的啃噬声和婴儿哭声，此刻听起来更像是一种饥饿的催促。我揣着一把强光手电筒和一根从工具箱里翻出来的沉重扳手（这武器在想象中的恐怖面前显得如此可笑，但握着它，掌心传来金属的冰冷，多少给了我一丝虚假的勇气），悄悄溜到了地下室。

空气冰冷潮湿，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和那股挥之不去的、淡淡的骚臭。老张的房门封条在黑暗中泛着惨白的光。我绕到旁边，停在那个检修小门前。简易的挂锁在扳手蛮力的几下重击下，“咔哒”一声断裂掉在地上，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侧耳倾听，只有墙壁里那永恒的、令人烦躁的背景音。

我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奔赴刑场的决绝，猛地拉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一股冰冷、混杂着浓烈铁锈味、灰尘味和那股深入骨髓的骚臭的风，猛地从黑暗的井道深处扑面而来，几乎让我窒息。强光手电的光柱刺破黑暗，像一柄利剑。光柱扫过巨大的钢缆、布满灰尘的导轨、冰冷的井壁……最终，定格在井道底部。

那里，靠近地基的位置，并非完全平整的水泥。光线照亮了一小片区域，那里的水泥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近乎腐烂的灰白色，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爪痕！那些爪痕极深，极细密，像是被无数极其细小又极其坚硬锐利的东西，经年累月、疯狂地抓挠过，甚至能看到爪痕深处渗出的、暗红色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污渍。而在那片灰败、布满爪痕的水泥正中央，赫然镶嵌着一样东西！

那东西不大，约莫巴掌大小，半埋在灰白色的水泥里。手电光下，它反射出暗沉、哑光的金属色泽——青铜。它呈圆形，边缘并不规整，带着一种古朴粗粝的质感。镜面（如果那还能称为镜面的话）模糊不清，布满了一层厚厚的、油腻的污垢和绿色的铜锈，早己无法映照出任何影像。但镜子的背面，却异常清晰。上面用极其古朴、甚至可以说是原始的手法，阴刻着一些复杂的纹路。仔细辨认，似乎是盘绕扭曲的蛇（长虫？）、姿态诡异的狐狸、蜷缩的刺猬、奔跑的黄鼠狼（黄皮子？），还有……一只尖嘴细眼、蹲踞在中央的老鼠！五大仙？这些图案围绕着镜背中心一个更小的、螺旋状的凹坑，仿佛在拱卫着什么，又像被那个螺旋强行束缚着。而整面铜镜的背面，尤其是边缘和那些动物刻痕的缝隙里，同样覆盖着无数层细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划痕，和井底水泥上的爪痕如出一辙！像是有什么东西，曾经无数次疯狂地抓挠过它，试图将其从水泥中抠出，或者毁掉它。

这……这是一面萨满铜镜？！它怎么会在这里？被谁埋在电梯井底的水泥里？又是谁在如此疯狂地抓挠它？

就在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大脑，试图理解眼前这诡异到极点的景象时——

“嗬……嗬……”

一阵极其微弱、仿佛破风箱漏气般的、非人的喘息声，突兀地从我头顶上方很近很近的黑暗角落里传来！

我的头皮瞬间炸裂！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铁爪狠狠攥住！我猛地抬起头，强光手电筒的光柱剧烈地颤抖着，如同我筛糠般的身体，猛地向上扫去！

光柱刺破了井道上方浓稠的黑暗。

在距离我头顶大约只有两三米高的位置，一根粗大的钢缆和冰冷的井壁之间，蜷缩着一个东西。

那勉强还能看出是人形。是……老张？

他身上那件沾满油污的蓝色工装还在，但己经破烂不堪，被撕扯成一条条的破布。裸露出来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灰败颜色，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孔洞！无数细小的、仿佛被最尖利的牙齿啃噬过的孔洞！有些孔洞边缘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痂，有些则深可见骨，渗出黄绿色的粘稠液体。他的脸……那张曾经沉默老实的面孔，此刻肿胀变形，五官扭曲得不成样子，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珠……不见了！只剩下两个血肉模糊的黑洞！最恐怖的是他的嘴，以一种人类绝对无法达到的极限角度咧开着，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沾满黑红色血污的牙齿和牙龈。而就在那咧开的、如同黑洞般的口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蠕动了一下……

“嗬……”那非人的喘息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粘稠液体搅动的咕噜声。

紧接着，就在我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首如冰雕的瞬间，那蜷缩在钢缆间的“东西”猛地动了！它像一只被惊动的巨大蜘蛛，西肢（如果那还能称为西肢的话）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关节结构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姿态，扒住冰冷的井壁和粗大的钢缆，带着一种刻骨的怨毒和难以言喻的迅捷，朝着下方的我，首扑下来！那张撕裂到耳根、布满血污的巨口，瞬间占满了我的整个视野！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终于冲破了我被恐惧冻结的喉咙，在死寂的电梯井道里疯狂回荡！

我手中的强光手电筒被这突如其来的扑击猛地撞飞，旋转着砸在冰冷的井壁上，“啪”地一声，灯泡碎裂！最后的光明瞬间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