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断链（2/3）

“嗬…”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叹息般的气流声，从老汉倒下的方向传来。

猴子残破的身体猛地一震！布满血丝的眼睛徒劳地睁大，死死盯向那片浓稠的黑暗！

“后…后生仔…” 那声音沙哑、破碎、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仿佛来自遥远的地底深处。是老汉！他还活着！

“地…图…” 两个字，带着浓重的血沫翻涌声，艰难地挤出老汉的喉咙。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

“在…胸口…烫…心口…” 老汉的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低，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摇曳，“送…出去…找…找…”

后面的话语，被一阵剧烈的、带着血沫的呛咳彻底淹没。咳嗽声撕心裂肺，每一次都像是要将残破的肺腑都咳出来！

猴子躺在冰冷的草堆上，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他彻底吞没！眼泪混合着脸上的冷汗和污秽，无声地汹涌而下！他想回应！想告诉老汉他知道了！他拼死也会送出去！可喉咙被巨大的悲痛和虚弱死死堵住，只能发出更加破碎的呜咽！

老汉的呛咳声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彻底消失了。

窝棚里，只剩下门外风雨的呜咽，和…一片死一样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老汉…走了。

猴子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缠绕上他的脖颈，一点点收紧。身体里的力气随着老汉最后气息的消失，也仿佛被彻底抽空了。高烧的火焰舔舐着他残存的意识，视野里旋转的血色光斑越来越浓重，耳边嗡嗡的噪音几乎要盖过一切。胸口那份冰冷的地图轮廓，此刻也失去了支撑他的力量，变得无比沉重，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就这样吧…太累了…爬不动了…送不出去了…像老汉一样…安安静静地…烂在这里…也好…

放弃的念头，如同温暖的沼泽，诱哄着他沉沦。

就在这时——

窝棚外，风雨的呜咽声中，隐约夹杂着新的声响！

**噗嗤…噗嗤…**

是皮靴！踩踏泥泞的声音！不止一双！带着一种急促而警惕的节奏，正迅速朝着窝棚的方向靠近！

还有…**叽里咕噜**的日语呼喊！声音急促，带着搜索和联络的意味！

是刚才追“秀才”的鬼子！他们回来了！或者…是听到枪声和惨嚎赶来的增援！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猴子沉沦的意识！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鬼子！更多的鬼子！他们马上就会进来！发现这地狱般的景象！发现他这个还活着的“残废”！发现他胸口的地图！

地图！老汉用命换来的地图！不能落到鬼子手里！绝对不能！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猴子被高烧和绝望麻痹的神经！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混合着对老汉牺牲的巨大愧疚和滔天仇恨的力量，猛地在他残破的躯壳里炸开！

爬！必须爬出去！趁现在！趁鬼子还没进来！

猴子那只唯一能动的右手，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不再是抓向胸口的地图！而是狠狠抠进身下冰冷粘腻、混合着脓血和泥污的草堆里！指甲瞬间翻卷，带来钻心的疼痛，但这疼痛却像一剂强心针，刺醒了他濒临溃散的意识！

“呃啊——！” 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被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猴子用尽全身残存的、被仇恨点燃的力气，拖着那条如同废铁般沉重、滚烫、散发着恶臭的断腿残端，在冰冷粘腻的草堆上，朝着窝棚那扇被撞开、在风雨中吱呀摇晃的破门方向，开始了亡命的蠕动！

每一次拖拽！嶙峋的碎石和湿滑的泥泞都如同钝刀反复切割着刚刚被强行缝合、肿胀如鼓的巨大创口！脓血混合着黑色的药膏瞬间涌出！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牙齿死死咬住下唇，鲜血在口中弥漫！但他没有停！老汉最后那声“送出去”的嘱托，如同烧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灵魂上！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翻滚，在滚油里煎熬！身后，留下一条暗红黄绿、粘腻不堪、令人作呕的爬行痕迹！

近了！离那扇破门更近了！门外灰暗的雨幕天光，混合着冰冷潮湿的空气涌了进来！风雨声更加清晰！

皮靴踩踏泥泞的声音和日语的呼喝声也越来越近！几乎就在窝棚外面了！

猴子感觉自己残存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高烧的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左腿根部的剧痛如同地狱的熔炉，疯狂吞噬着他仅存的意志！他快要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他的右手在泥泞中猛地抓到了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是门槛！是窝棚那破旧的门槛！

巨大的希望瞬间点燃了他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他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用那条完好的手臂死死抠住门槛边缘湿滑冰冷的木头，上半身猛地向前一挣！

嗤啦——！

肿胀流脓的断腿残端在粗糙的门槛上狠狠刮过！带起一片皮肉和脓血！剧痛让他眼前彻底一黑！喉咙里的惨嚎被生生憋了回去！

但他的身体，终于！完全！爬出了那间散发着浓烈血腥和死亡气息的黑暗窝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