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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深宫障月(2/3)
不自觉跟着那绰约的弧度轻轻颤动。
窗里窗外不过三步之遥,那檀木月琴离她却是隔了千山万水,连琴柱上垂落的流苏穗子,都晃作阶前再难攀折的柳丝。
最后一个泛音散入风中,魏嬿婉慌忙攥紧汗湿的帕子。原来惊才绝艳不尽在繁荣处…,可若连饭食都要靠争抢的人,又哪里承得住这弦上清辉?
她又悄悄地数起荷包里的碎银,那些碎银的边角真锋利啊…。
琴弦,也这么锋利吗?
纯嫔屋中声息已歇,琴音匿迹,魏嬿婉的心潮却迟迟难平。
对才学的渴慕,是她不可言说的本能。
菱花窗棂筛入初秋晴光,纯嫔待永璜愈发亲近了些。
人心肉长,虽及不上亲子,终归也是日日养在眼前的。
她执了永璜的手在宣纸上运笔,魏嬿婉捧茶盘侍立一侧,眼见素白宣纸绽开一行墨梅似的字迹——“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这‘赠’字最要留心提转…”纯嫔玉色指甲点着永璜腕子,袖口滑落处,一截皓腕凝霜。
魏嬿婉盯着那只执笔的手,恍惚那指尖沾的不是墨,是揉碎的月光与海棠胭脂。
忽听得纯嫔讲起‘驿寄梅花’的典故,她忙用牙尖咬住下唇,生怕一个闪神,那些珠玉词句便从耳边溜走。
永璜笔锋一歪,墨团污了纸角。纯嫔却笑着取绢子揩他鼻尖细汗。
魏嬿婉望着那团晕开的墨迹,想起昨日给大阿哥浆洗衣裳时,偷蘸皂水在青石板上写名字。
阿玛曾任内管领,她也识得几个字,不多,最牢的便是名字。
在这深宫被冷水磋磨久了,唯恐自己忘却如何书写,然石板水痕,转眼即干。
她攥得茶盘边沿直硌进掌心,直至见识到这些,才明白,这世上最锋利的不是金剪银针,是能刻进人骨血里的横竖撇捺。
待纯嫔牵永璜往庭院散步,魏嬿婉鬼使神差挪至案前。指尖触到未干墨痕的刹那,墨色的小钩子蓦地化作了吊死梅花的铁钉,钉住了她偷来的半刻风雅。
在角门老槐树下寻到凌云彻时,他正用草叶编蚂蚱,青翠的叶脉在他粗粝的指间翻飞,比腰牌上蒙尘的穗子更鲜亮几分。
魏嬿婉望着他低垂的睫毛,满肚子的话忽然化作一声轻叹:“云彻哥哥,你猜,我今日在纯嫔娘娘那儿看到了什么?”
“嗯?什么…”凌云彻随口接话,目光扫过空寂的长街尽头,带着点漫不经心。
“就在娘娘正殿旁边的耳房里头,那么大一堆册子,内务府新送来的宫份开销账,堆得跟小山似的!我正巧站在边上,大气不敢出。可娘娘就那么坐着,算盘珠子拨得哗哗响,那声音又脆又急,手指头翻飞得快着呢,眼睛只盯着账簿上的数字,一行行往下扫。”
她模仿纯嫔当时的姿态,手臂微微抬起,指尖在虚空里点划,但那气韵终究学不来半分。
“一笔一笔,勾勾画画,对得极仔细。哪个地方写得含糊了,存下的银子数目模糊了,连个小库房里存了几匹什么花样儿的料子…,都记得清清楚楚,随口就问出来,管账的公公大气都不敢喘,汗珠子都沁出来了!”
“纯嫔娘娘真是神仙般的人物,你说,她怎么能什么都会呀?”魏嬿婉的声音因激动而快了几分,又猛地顿住。
“可这样厉害…,只要皇上一进那院门,隔着窗格望见他影子的那一瞬间,那些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就像被绞断的线头,一下全停了。”
“我进去那屋子取东西时,就见算盘早被推到犄角旮旯。书案上只铺开些描红的字帖,娘娘呢,一叠声儿地抱着三阿哥哄,絮絮地讲阿哥夜里蹬了被子,午膳吃了什么…,左一句‘我们阿哥’,右一句‘我们阿哥’。旁人眼里看到的,也只剩这个了,那些个弹琴、赋诗、算账的本事,都无影无踪了。”
草蚂蚱的触须颤了颤。
“都是主子们的消遣罢了,就你当回事儿,往心里去。”凌云彻把蚂蚱搁在她掌心,“纯嫔娘娘毕竟是做额娘的,才情再妙也抵不过孩子一声咳,这是天性。”
“守着儿子,稳稳当当把三阿哥带大了,不就是最好的?宫里头的日子,不求大富大贵,能太太平平过下去,比什么都强。”
魏嬿婉猛地抬头看他。
他说得如此轻巧,如此理所当然,仿佛纯嫔娘娘那精湛算学,那满腹经纶,都只该落得被埋没的结局。
凌云彻忽然指着宫墙上巡逻的灯笼:“你看那光,能照亮丈把地就够了,非要追着日头争辉,灯油烧尽了也枉然。”
“话是这么说….可这‘本事’学到手里,就是自己的。多一分本事,就多一分机会,若有一天…万一呢?就像我们这样的,在宫里熬日子,”她眼神飘忽了一下,声音里掺进一点模糊的向往与执着,“若手上有一两样拿得出来的东西,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得多吧?”
她想,便是用不上,自个儿心里头明白自个儿‘有’那滋味总是不一样的。
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有人问她‘魏嬿婉’三个字该如何写,可她就是知道。
她看向凌云彻腰间系刀带子的磨损处,新话换了旧话:“你上次…不是说起侍卫处那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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