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世界 长月烬明1（2/4）

流星地走进粥棚，带进一股清冽的寒意，目光灼灼地看着叶冰裳：“冰裳。”

叶冰裳闻声抬头，看清来人，眼中掠过一丝真实的讶异，随即敛衽，屈膝行了个端正的礼：“臣女见过六殿下。”姿态无可挑剔，却带着一股天然的疏离。

“快免礼。”萧凛连忙虚扶一下，声音里带着急切和温柔，“我听闻你在此处，便赶了过来。天寒地冻，你身子单薄，何苦亲自操持这些？”他目光扫过她沾了些许烟灰的裙摆，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

叶冰裳首起身，重新拿起木勺，语气平静无波：“施粥济贫，本是善举，何谈辛苦？倒是殿下，金尊玉贵，这市井烟火浊气之地，怕是不宜久留。”她说着，手腕稳稳用力，又是一勺满满的粥倒入新的碗中，动作流畅，仿佛那沉重的木勺在她手中轻若无物。

萧凛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那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那低垂时如蝶翼般轻颤的长睫，只觉得周遭的一切喧嚣都瞬间褪去，只剩下眼前这抹素净的身影。′i·7^b-o_o^k/.*c.o\m′他心头一热，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烟火浊气里站着你，便是瑶台仙境。”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怔了一下，耳根悄然漫上薄红。

当时，他听闻她要定亲之时，心慌意乱，只怕再也不能与她接触，于是莽撞的向父皇请求赐婚。

那三个时辰的跪求，是孤注一掷。圣旨虽下，他却深知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这两年，是他的机会，也是她的退路。若她心有所属……他暗自咬牙，压下那不愿想的可能，他会放手。但现在，他只想靠近。

叶冰裳握着勺柄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她并未抬头，只是沉默着又盛好一碗粥递出去。那沉默像一层无形的屏障。

萧凛望着她沉默的侧影，心中那点骤然升起的滚烫冲动，被这无声的屏障悄然冷却了几分，化作一股带着涩意的暖流，缓缓沉入心底。他深吸了一口混杂着粥米香和寒意的空气，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挽起了自己那华贵锦袍的袖口。

“我来帮你。”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他伸手便要去接叶冰裳手中的长柄木勺。

“殿下不可！”叶冰裳一惊，下意识地侧身避开，动作间带着一丝慌乱，“此等活计，怎敢劳烦殿下？”

“在你面前，我有什么金贵可言？”萧凛目光灼灼，语气近乎执拗，再次伸手。他动作有些急切，手指无意中擦过叶冰裳微凉的手背。

叶冰裳如被细小的火炭烫到，指尖猛地一颤，那沉重的木勺从她手中滑脱，“哐当”一声闷响砸在锅沿上。

滚烫粘稠的米粥猛地溅起一大片，几点灼热粘腻的浆液，不偏不倚，正泼溅在萧凛挽起的玄色锦袍袖口上，迅速晕开一片深色的污迹，格外刺眼。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粥棚内外霎时静得可怕，嘉卉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叶冰裳看着那片污渍，脸色瞬间苍白。她猛地抬眼看萧凛，沉静眸子里闪过一丝源于失礼的慌乱。

“殿下！臣女失仪！”她慌忙屈膝。

然而，她才堪堪屈膝，就有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己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臂。那力道恰到好处，阻止了她下拜的动作。

“无妨。”萧凛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他看也没看自己那价值不菲的锦袍，目光只牢牢锁在叶冰裳惊惶失色的脸上。他托着她手臂的手并未松开，反而稍稍用了点力，仿佛要借此传递某种力量。

“不过一件衣裳罢了，”他声音低沉，目光沉沉，凝注在她眼中那片破碎的涟漪上，“溅上几滴粥，便更添几分烟火气，有何不好？”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方才被烫到而微微泛红的指尖，眸色深了深，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倒是你，可有烫着？”

叶冰裳被他托着，被迫站首了身体。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熨贴过来，带着一种陌生的、令人心慌的灼热。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抓住。叶冰裳飞快地垂下眼帘，避开他那过于专注、几乎要将人灼伤的视线，“臣女无事，谢殿下关切。只是殿下的袍服……”

“我说了，无妨。”萧凛打断她。他终于松开她的手臂，转而看向那口还在微微冒着热气的粥锅，目光扫过那柄掉落的木勺，语气自然地转换，

“这勺子沉，你累了一下午了，我来。” 说罢，俯身从地上拾起了那柄沾满粥渍的木勺，毫不犹豫地挽起另一只袖子，全然不顾那溅满粥污的玄色锦袍，大步走到锅边，学着叶冰裳方才的样子，有些笨拙地探勺入锅，开始为下一位等待的妇人盛粥。

他的动作生疏，每一次舀起、倾倒都带着一丝不协调的僵硬。然而，那份专注和认真，却奇异地压下了他通身的贵气。

玄色锦袍上那一片深色的粥渍，非但没有折损他的清贵，反而像一枚奇异的勋章。

叶冰裳默默地从嘉卉手中接过另一柄干净的木勺，走到锅的另一侧，重新开始盛粥。两人隔着氤氲的热气，各自忙碌，再无交谈，只有木勺与锅沿偶尔碰撞的轻响，和着粥水翻滚的咕嘟声，在黄昏渐浓的寒意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