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路上（1/6）

深秋的寒意己然笼罩京市，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落，积在胡同的青石板路上，踩上去沙沙作响。??,看°@:书~屋>%小￠μ说?网· _?$更3?新3最|全$耽搁了将近两个月，等林棠一家终于踏上西去的行程时，日历己悄然翻过，距离她记忆中那个令人不安的日子，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光景。

此次远走，并非孤旅。赵秀娟一家终究还是跟来了。小赵同志前些日子没少在家里跳脚，连“要走就离婚”这样的狠话都甩了出来，奈何徐瑾和这次是铁了心，任凭媳妇怎么闹腾，依旧不改主意。最后，赵秀娟只能抹着眼泪，一边数落丈夫心狠，一边无奈地收拾起一家人的细软，包袱款款，踏上了前往疆省的列车。

同行的还有沈学忠一家，这位同样是裴叙坚定不移的追随者。当年发动机研究小组的成员，除了马俊杰和李江河，余下的三人竟在这特殊的时刻重新聚首。他们带着家眷，怀揣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怀，千里迢迢奔赴疆省，准备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开展新的调研。

走之前，裴叙特意去拜访了己退居幕后的钱总工。老人的头发几乎全白了，指间依旧夹着烟，那烟雾缭绕中，一双阅尽沧桑的眼眸仿佛能穿透眼前平静的表象，看到内里涌动的暗流与疮痍。

“是不是因为京市目前的局势变化？”钱总工开门见山，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依旧清晰有力。面对这位亦师亦父的老人，裴叙没有丝毫隐瞒的必要。他今日的成就，离不开钱总工当年不遗余力的提携与指引。

“走了好。”钱总工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模糊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一眨眼，你也到不惑之年了。旁的大道理，我也不多嘱咐你。当年总说你们这辈人赶上了好时候，现在回头看看，还真说不准。

以后啊，不管前路遇到多大的坎儿，多大的难，你都得给我牢牢记住这颗心——”他用夹着烟的手，轻轻点了点自己心口的位置，“它是为咱们中华民族跳动的。我们的血，生来就是为这片土地燃烧的，甭管人在哪儿，都一样。”

“老师，那您呢？”裴叙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忧虑。

钱总工脸上露出豁达的笑容，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我这把老骨头就不折腾了，也没人稀罕。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么，就安安生生做个闲散老翁，看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人生岂不快哉？”

他的一生都献给了科研与教育，早年留洋归来在大学执教，建国后被京市机械厂请来主持发动机研究，桃李满天下，而最让他欣慰和看重的，便是眼前这位眼神依旧如年轻时般坚定、沉稳的中年人。

此去关山万里，路途遥遥，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坚持的位置和无法割舍的牵挂。裴叙心中纵有万般担忧，也无法开口劝恩师随自己远赴疆省。前路未知，吉凶难料，留在京市，或许反而是对这位老人更好的保护。

告别钱总工后，林棠和裴叙又陆陆续续送别了许多故交旧友。最出乎意料的是几位刚毕业、满腔热血的年轻工程师，听闻他们要去疆省搞调研，竟激动地表示要追随前往。劝了几次都劝不退，林棠和裴叙商议后，从中挑选了几位基础扎实、品性可靠的年轻人随行。

出发那日，厂里派了好几辆卡车送他们去火车站。场面颇有些声势浩大，宣传部的同志甚至拉起了红底白字的横幅——“支援边疆建设，贡献技术力量”。那鲜亮的颜色在深秋灰蒙蒙的京市天空下显得格外醒目。林棠站在车边，望着那横幅，心头滋味难辨。若不是深知此行名为调研实为避风，她几乎真要以为自己是被委以重任，前去支援国家边疆建设了。

这样一来，不做出点成绩都对不起这轰轰烈烈的出场。

高厂长特意走到林棠身边，这位老领导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他用力握了握林棠的手，语重心长：“小林啊，京市机械厂，永远都是你们的家。到了那边，万一…我是说万一，水土不服，或者有什么难处，随时，随时都可以回来。你这总工的位置，我给你留着，厂里技术这一摊子，暂时让高建国顶着，那小子还嫩着呢，你那边要是有了什么新成果，千万记得通知厂里一声，要是邮寄不方便，我亲自派人过去取”。

他说得情真意切，眼中满是不舍。旁边新上任的李厂长则显得略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扫过林棠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在他看来，搞研究的人，少了谁地球都照样转，实在不明白高厂长为何对一个女工程师如此看重，甚至有些近乎奉承。

站台上，离别的愁绪弥漫开来。大人们相互拥抱、叮嘱，声音都有些哽咽。孩子们却还无法完全体会这远行的沉重意义，对于即将踏上的旅程和那个只在书本、地图上见过的“疆省”，充满了单纯的好奇与向往。

高建国的女儿静静拉着林棠家的双胞胎之一——裴知遇（豆包）的胳膊，嘴噘得老高：“豆包，你可别忘了给我写信，到了就写，还有照片，多拍点，别舍不得胶卷”。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等明年放暑假，我也要去疆省找你们玩”。

豆包嘴角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