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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佛前狐尾(2/2)
时,不都是‘樱儿’做熟了的么?手脚最是伶俐。樱儿,你说是与不是?”
春婵心头一紧,唯恐主子受辱,忙不迭掏出素绢帕子,抢前一步屈膝:“嘉妃娘娘息怒,容奴婢……”
话音未落,金玉妍眼中戾色骤现,抬脚狠狠踹去!春婵“嗳哟”一声,踉跄扑跌,那帕子早飞出老远,污于尘土。
“没规矩的贱婢!”金玉妍眉心倒竖,声气陡厉,“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近本宫的身?本宫叫的是‘樱儿’!”她眸中寒芒如凝霜之刃,寸寸刮过魏嬿婉低垂的眉眼,“樱儿,你说是与不是?这燕子泥,还得是你这双巧手,才擦得干净。”
宫道霎时寂然,唯闻远处缩于墙角洒扫的小太监,连大气儿也不敢喘。
魏嬿婉将身子伏低,引得周遭几个洒扫宫人皆忍不住偷眼觑看。
“嘉妃娘娘恕罪,嫔妾……实实不敢。”
金玉妍眉尖一挑:“哦?不敢?你倒说说,有何不敢?”
魏嬿婉恭回:“回禀娘娘,嫔妾昔在启祥宫,确司洒扫贱役,此乃本分。然自蒙天恩,忝列嫔御,此身此心,唯属皇上与皇后娘娘。嫔妾虽愚钝,亦知宫规森严,尊卑有定。若今日由嫔妾亲为娘娘拂拭凤履,此等近身服侍之仪,非嫔妾位分所当为。此举,非敬娘娘,实乃僭越宫规,轻慢中宫,更是不敬皇上所赐之身份名位!嫔妾……万万不敢行此不忠不敬之事,有负圣恩与皇后娘娘训诲!”
她字字句句,如珠落玉盘,清泠作响。金玉妍一股邪火自胸中翻腾直冲喉间,终被多年宫闱功夫强压下去,只化作唇边一缕极冷的笑痕。
“呵……令贵人……当真是今非昔比了。这一番引经据典、忠孝节义的大道理,说得真真是滴水不漏,掷地有声啊。”她微微倾身向前,“怨不得皇上心疼,连病榻之畔也离不得。贵人这份‘蒲柳之姿’下藏的玲珑心窍,这份‘草木之质’里透出的‘百折不回’,当真是‘我见犹怜’,‘惹人疼惜’得很呢。”
眼风状似无意扫过魏嬿婉依旧低垂的鸦鬓,语气越发轻柔,寒意却更甚:“只是,贵人既如此‘恪守本分’,‘谨记尊卑’,倒叫本宫想起一句古语——‘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福泽’来得急盛,未必是根基稳固之象。贵人身子单弱,又新承雨露,更该好生将养。莫要一时得意,忘了‘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也忘了这宫里的风向,可不是由着‘贵人’的心意定的。”
魏嬿婉几欲贴地:“娘娘教训得极是。娘娘凤履沾染尘污,皆因嫔妾未能及时提点娘娘避开,亦是嫔妾伺候不周,未尽关切之责。此乃嫔妾之过!嫔妾自愧无地,深怀惶恐。既不能亲为娘娘拂尘以表寸心,反惹娘娘不快,实为大不敬。嫔妾这就回永寿宫,自罚于佛前抄录《心经》百遍,焚香供奉,一则祈佛祖庇佑娘娘凤体安康,福泽绵长;二则自省己身过失,日后必当谨言慎行,恪守本分,再不敢有丝毫懈怠!”
“哼!” 金玉妍鼻息间泄出一缕冷嗤离去。
魏嬿婉搭着春婵的手,款款起身,对身后澜翠低语:“方才道上事,那几个洒扫的太监、并墙角窥伺的小宫女,想必瞧得真切。去,好生提点,教他们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传出去。务使该听见的耳朵,一字不落。”
澜翠眼中精光一闪:“是,主儿放心,奴婢省得。”
魏嬿婉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春婵捧着的、金玉妍方才赏下的那两盆狐尾百合。洁白硕大的花朵于日影中灼灼摇曳,异香浓烈,直欲袭人。她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似赏玩一件极有趣的物事:“还有,回去便将嘉妃娘娘赏的这两盆‘清心养性’的狐尾百合,恭恭敬敬……供奉到小佛堂佛龛前。日夜焚起觉香,也让菩萨好生‘品鉴’一番嘉妃娘娘的‘厚意’。”
春婵与澜翠对视一眼,心领神会,齐声应道:“奴婢遵命。”
永寿宫内室,檀香袅袅。魏嬿婉端坐于紫檀书案前,纤指轻执羊毫笔,由澜翠在一旁细细研着墨。
她落笔稳健,一行行清丽端正的小楷随之浮现于纸上:「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嘉妃赏这狐尾百合,无非是要影射我狐媚惑主,心思不净,趁哀思未歇便汲汲营营,乱了宫闱清宁。”魏嬿婉笔锋不停,面露轻笑,“然则逞此口舌之利,又有何益?争一时意气,终究落了下乘,徒惹是非罢了。”
“不若做些实在功夫——她倒也没少‘用心’,从李朝故土到辽东苦寒,复又辗转入这紫禁城阙,千里奔波,步步为营,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母族前程,为着父兄们,积攒下这一腔无处安放的怨怼……”
笔尖在「照见五蕴皆空」的‘空’字上略作顿挫,墨迹微洇,映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讥诮:“‘疯疯癫癫’了这些年,也是可怜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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