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闸北（8）（2/2）

弥漫着浓烈的、近乎粘稠的戾气。

山本平八郎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疯兽，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墙上那份惨败的损失报告书，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八嘎！八嘎！一群饭桶！废物！蠢猪！”

他终于爆发，将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嘶声咆哮！

“是藤田那个蠢货！是他无能的指挥！在八字桥像头撞进蛛网的苍蝇一样被干掉！”

“是九条那个莽夫！在宝山路疏于防范！被土老鼠钻了空子！”

“是他们愚蠢！是他们懦弱！是他们葬送了帝国的精锐和宝贵的装备！是他们辜负了我的期望和完美的部署！”

他将失败的一切原因，都归咎于下属的愚蠢和低能！

极力避免承认是自己轻敌、冒进和对战场复杂性的低估导致惨败！

这份固执的愤怒和推卸，更多是维系他最后一点心理防线的挣扎。

就在这时，急促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山本猛地抓起话筒：“莫西莫西！这里是山本！”

听筒里传来的不是军部参谋熟悉的汇报声，而是一个冰冷、平静却又蕴含着巨大压迫感的男声。

这声音使用的是标准京都鬼语，但腔调和用词都带着外交官特有的那种难以捉摸的距离感。

对方没有通报身份，但山本的心脏瞬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山本少将……”

声音淡漠，却字字千钧，“魔都今日的‘热闹’，想必你己有所耳闻？”

“帝国苦心维持的谈判进程，因你鲁莽愚蠢的行动和随后……灾难性的结果，正在遭遇前所未有的困难！”

“国内的震怒，想必不用我赘述了吧？”

山本的额头瞬间渗出冷汗，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一下，握着话筒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你现在的唯一任务——是看好你残存的那几个人！守住虹口的门！”

“不要！再！做！任！何！蠢！事！”

“帝国的大战略不是你这种莽夫能够理解的！再因为你个人的冲动……破坏了帝国全盘的大计……”

声音停顿了一下，冷得像块冰：“后果，恐怕就不是一纸调令回炉重造那么简单了……”

“嗡——”

电话那头，只剩下忙音，通话被利落地切断。

显然，对方甚至连他的辩解都不想听。

山本平八郎僵立在原地，话筒还握在手里，里面的忙音像毒针一样刺激着他的耳膜。

那份因愤怒伪装的强硬瞬间破碎，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头浇到脚！

高层毫不掩饰的威胁，清晰地传达了一个信号，在更高层面的“国家利益”博弈中，他山本平八郎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如果他的存在阻碍了那个“大战略”，他的下场将会极其凄惨！

办公室的阴影仿佛在无声地吞噬他。

绝望、恐惧、不被理解、失去价值的恐慌……如同无数条毒蛇，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牙齿磕碰着发出细小的撞击声。

山本猛地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近乎癫狂地在里面翻找！

他的手因为剧烈的颤抖而难以控制，将抽屉里的一些杂物胡乱地扫到地上，发出杂乱的声响。

终于！

他摸到了一个方形的、精致的白色金属小药盒！

上面印着一个黑色的、充满象征意义的太阳图形。

山本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渴求光芒，像溺水者抓到了救命稻草！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盒盖，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十几粒棕黄色的小药丸。

这是特供给前线军官的“行军丸”。

他顾不上数，用颤抖的手指一下子抠出好几粒！

张开嘴，一股脑儿全塞了进去！甚至没用水送服，就这么干咽了下去！

药丸入喉，山本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上昏暗的灯泡。

冷汗顺着他扭曲的脸颊滑落，滴在军装前襟上。

他在等待那熟悉的、能驱散一切恐惧和阴霾的、令人亢奋眩晕的暖流冲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