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瘟神叩门，塬墙淬火（2/2）

药材、柴炭调拨，各村消毒组织，沸水供应点…我来统筹。”声音不高，却如磐石。

“樊老！配药熬药，社稷存续，系于君手！”李济生转向樊郎中，郑重一揖。

樊郎中深吸一口气，老眼中迸出决然：“老朽责无旁贷！”

命令如飓风席卷渭北塬！恐慌被强行摁下，代之以一种临战般的、高度紧张的秩序。

塬上塬下，一片诡异的“死寂”与“喧嚣”。

街巷空无一人，户户门窗紧闭。只有背着石灰袋、提桶的消毒队，在护社营士兵“护送”下，沉默而迅疾地将刺鼻的石灰水泼洒向每一个角落。浓烈的石灰味混合焚烧艾草、垃圾的烟雾，筑起一道窒息的气味屏障。

各村空地上，大铁锅日夜不息地翻滚着黑褐药汤，苦涩随风飘散。人们排着长而疏离的队伍，用碗盆默默领取汤药。护社营士兵持械肃立，目光如鹰。

扑鼠行动雷霆万钧。家家翻箱倒柜，墙角屋后遍布鼠夹毒饵。社里捕鼠队携棍棒与犬，搜遍沟渠草垛。每见死鼠，必引起压抑惊呼，旋即石灰裹埋。

隔离区如同地狱入口。送入者，鲜有生还。内里传出的痛苦呻吟与绝望哀嚎，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负责送药食、敛尸的，是护社营抽签而出的“死士”，身着浸透醋药的厚重罩衣，脸蒙数层粗布，只露麻木而惊惧的眼。每一次进出，皆是鬼门关前走一遭。

塬南，柳树屯。

低矮的土屋内，陈老栓蜷在炕角，紧紧搂着发烫的小孙子。孩子小脸通红，闭眼呓语，不安扭动。

“狗儿…狗儿醒醒…别吓爷…”陈老栓老泪纵横，声音压在喉咙里。他不敢哭出声，怕招来兵。更不敢想那个字——瘟！

沉重的脚步声停在门外，护社营士兵冰冷的声音穿透门板：“陈老栓！孩子发热了？开门！验看！”

陈老栓浑身剧震，绝望如冰水灌顶！他死死抱住孙子，仿佛一松手就会被夺走。浑浊的泪汹涌而出。他知道规矩，知道那隔离棚意味着什么…

......

主宅书房。

烛火摇曳。李济生立于窗前，望着石灰与烟雾笼罩的死寂塬子。刚呈上的文书冰冷：塬内“疙瘩瘟”确诊二十一例，亡十西人。疑似发热者逾百。隔离区如噬人深渊。扑杀老鼠激增，死鼠身上跳蚤密布…

王氏坐于灯下，账簿上己非粮工，而是密麻的死亡名册、隔离人数、耗用物资、各村恐慌事件。指尖冰凉，算珠久滞。沉静的面具下，是惊涛骇浪与深入骨髓的疲惫。这无形之敌，甚于千军万马。

李济生转身，走到妻子身旁，沉默地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粗粝的温热与力量传来。

“扛得住。”他声音沙哑，似对王氏言，亦似自语，“石灰泼了，鼠子杀了，药灌了，人隔开了…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他眼中血丝密布，带着困兽般的倔强，“看老天爷收不收得动咱这铁打的规矩！”

王氏抬眼，望进丈夫眼底那簇于绝望中不肯熄灭的火，感受着手心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深吸气，冰凉指尖微微回握，另一只手，重新落于算盘。清脆的“噼啪”声再起，微弱却固执，于无边黑暗与刺鼻石灰味中，敲击着抗争的鼓点。瘟神己至，塬墙内外，一场无声的、淬炼生死的恶战，正步入最惨烈的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