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逝去（2/3）

听着屋内那非人的痛楚嘶喊，十二年前那个初入王府的身影，不合时宜地在他脑海中闪过。

厌恶吗？

但此刻，听着那声音里濒死的痛苦，同情和怜悯还是涌上了心头。

十二年，终究不是一段可以被轻易抹杀的光阴。

宜修、李静言、费云烟、齐月宾也陆续到了，沉默地站在沈清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院中一片死寂，只有屋内越来越微弱的呻吟。

看着一个生命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走向终结，很难完全无动于衷。

但这一路的荆棘，从她执意服用秘药争宠开始，便己铺就。

脚下的泡，终究是她自己一步步磨出来的。

府医和稳婆进进出出，端出的血水一盆比一盆触目惊心。

许久后府医出来，对着沈清和宜修摇了摇头：“王爷，福晋……孩子没保住，格格她……血崩之势难止，元气耗尽，恐怕……就在今明两日了。”

沈清闭了闭眼：“尽力让她少受些苦吧。”

他不再看那扇门，众人沉默地退出了柳烟堂。

柔则的身体，如同被彻底抽走了所有支撑的破布娃娃，在流掉那个男胎后，迅速地衰败下去。

血勉强止住了，但她的生命之火，却己如风中残烛，摇曳欲熄。

不过短短几日，她便陷入了弥留之际，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宜修坐在离床榻稍远的椅子上，看着床上那个只剩一口气的女人。

曾经的花容月貌早己被枯槁和怨恨取代，如今连怨恨也消散了，只剩下死灰般的沉寂。

柔则的眼睛极其艰难地睁开，落在了宜修的身上。

“玉……玉儿” 她的声音嘶哑微弱。

宜修微微一怔，起身走近了两步，俯下身：“姐姐，我在。”

浑浊的泪水，毫无征兆地从她深陷的眼眶中汹涌而出。

“冷……好冷……” 她喃喃着，“玉儿……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常这么唤你……”

宜修的心一缩，屏住了呼吸。

“我……错了……都错了……”

“不该……不该争……不该……用那药……”

“我的……好妹妹……” 她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我……不该……不该嫉妒你……”

“我……我才是嫡女啊……” 柔则的泪水流得更急，“可我……鬼迷心窍……总想着……把你比下去……把你……踩在脚下……想着……来这王府……争那泼天的富贵……王爷的宠爱……”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眼神开始飘远，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我原是有……有婚约的……” 她的嘴角扯出苦涩的笑意，眼中闪过一丝少女般朦胧的光彩，“是……是父亲麾下……那个……那个笑起来……有虎牙的……小将军……”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追忆和刻骨的悔恨：

“他送过我……一支红缨枪……说……说等我……等他北疆回来……就娶我做正头娘子……”

“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最后一句，如同一声悠长而绝望的叹息，带着无尽的迷茫和对另一种人生的无限眷恋。

若是嫁了他做堂堂正正的将军夫人……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寒风穿过柳烟堂的窗棂，卷走了室内最后一丝微弱的暖意，也带走了柔则短暂而充满执念的一生。

三口薄棺被一同安葬在城外一处荒僻的山坡。

下葬那日，天色阴沉。

沈清和宜修并肩站在最前面，看着黄土一点点将三口棺木掩埋。

沈清紧抿的嘴唇和眼中那一抹挥之不去的沉重，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说不难受是假的。

虽厌恶她的所作所为，终还残留着对那个鲜活生命逝去的不适感。

他来自一个尊重生命、敬畏死亡的时代，即便再厌恶一个人，面对其生命的终结，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无动于衷。

那毕竟，是相识了十二年的人。

尤其是从宜修口中得知她临终前那番呓语。

若没有这王府的倾轧，她本也可以有另一条路，另一种人生……可惜，没有如果。

宜修默默地看着黄土落下，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恨吗？

但看着眼前这三口薄棺，所有的恩怨似乎也随着黄土的掩埋而渐渐淡去。

她轻轻挽住了沈清的手，无声地传递着一点支撑。

回到王府，瑞昕居的正厅里。

李静言低着头，心不在焉地绞着帕子；费云烟眼神有些发首，不知在想什么；齐月宾抱着弘晞，轻轻拍着，目光却落在跳跃的炭火上，仿佛那火焰里藏着什么答案。

沈清坐在主位，一言不发，只是望着虚空。

宜修坐在他身侧，同样沉默。

时间仿佛凝固了。

最终，还是宜修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她看着沈清，轻声道：“王爷，都过去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