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纸人抬棺（1/2）

光绪年间黄河决堤那次，下游的赵家庄被淹得只剩半条街。\w!z~s+b,o.o*k*.^c￠o_m/等水退下去，淤泥里裹着死猪死羊，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残肢，村里的老人都说，这是河神收了祭品，还得再闹些日子。

这话真应了验。水退的第七天头上，天刚蒙蒙亮，守在村口晒粮食的王老五就瞅见了怪事。

那是一队纸人，足有上百个，一个个跟真人一般高，穿着褪色的红布褂子，脸上光溜溜的，没眼没鼻没嘴，就那么白花花一片。最瘆人的是，它们抬着口薄皮棺材，棺材是桐木的，薄得能透光，里面隐约躺着个少年，穿着蓝布小褂，看着跟睡着似的，脸色红扑扑的，连睫毛都根根分明。

纸人走得极慢，脚底下没沾半点淤泥，可每走一步，关节就"咔嗒"响一声，像是干透的树枝在摩擦。它们沿着被淹过的街道巡游，挨家挨户地转，棺材在纸人手里晃悠悠的，里面的少年头发随着晃动轻轻飘，看着竟比活人还鲜活。?/-狐μ`恋ˉ:文,a￠学,μ, :|?追-?最.÷+新?-:章.??节¨μ

王老五吓得缩在草垛后面，眼睁睁看着纸人队伍停在张屠户家门口。张屠户前几天被房梁砸断了腿，正躺在屋里骂骂咧咧。纸人们就那么僵在门口，白花花的脸对着窗户，"咔嗒咔嗒"的响声在大清早的街上格外清楚。

突然，张屠户的婆娘从屋里冲出来，手里攥着根烧火棍，对着纸人就啐了口唾沫："丧门星！水刚退就来装神弄鬼，看我不撕烂你们这些纸糊的破烂！"

唾沫星子落在最前面那个纸人的红褂子上，洇出个黑点子。那纸人没动，可"咔嗒"声突然停了。百来个纸人齐刷刷地转向张屠户家，白花花的脸对着门口，像是在看她。

张屠户婆娘也觉出不对，举着烧火棍的手僵在半空。这时，棺材里的少年忽然眨了下眼，明明隔着桐木板，王老五却看得真真的，那眼睛黑沉沉的，像两潭深水。

纸人队伍又动起来，"咔嗒咔嗒"地往街尾走，渐渐消失在晨雾里。?w_e*n_x^u-e,b~o·o?k′.,c.o￠m￠张屠户婆娘骂骂咧咧地回了屋，王老五却尿了一裤裆，连滚带爬地往村西头的土地庙跑，嘴里喊着"河神索命了"。

没人信他的话。首到第二天一早，张屠户家的木门上，赫然印着两行脚印。那脚印是湿的，水印里还混着细沙，一看就是从河边来的，可奇怪的是，脚印小小的，分明是纸人留下的，每个脚趾头都清清楚楚，从门口一首排到床边。

张屠户婆娘吓得瘫在地上，这才想起昨天啐的那口唾沫。村里的老人说，这是纸人记恨上了，得赶紧用红布裹着糯米撒在门口，或许能躲过去。可张屠户家刚遭了水灾，哪来的红布？

当天夜里，赵家庄的人都听见了张屠户家的惨叫声。那声音尖得像杀猪，却又断断续续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几个胆大的汉子举着灯笼过去看，推开门就看见张屠户婆娘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两个眼窝空空的，血淋淋的，眼皮不知被什么东西摘走了。

而张屠户躺在床上，腿上的伤口裂着，人己经没气了，眼睛同样变成了两个血窟窿。床边立着个纸人，红褂子上还沾着唾沫印，白花花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洞，洞里嵌着两片血淋淋的东西——正是张屠户两口子的眼皮。

"咔嗒"一声，纸人转了转头，洞里的眼皮还在微微颤动。汉子们吓得灯笼都扔了，连滚带爬地往外跑，那"咔嗒咔嗒"的响声在身后追了半条街。

打那以后，纸人抬棺的队伍每天都在村里转。没人再敢多看一眼，更别说啐唾沫了。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摆上供品，香烛瓜果摆得满满的，就怕惹上那些没脸的纸人。

有天夜里，李秀才的儿子起夜，隔着窗户看见纸人队伍停在自家门口。他吓得捂住嘴，却看见棺材里的少年坐了起来，隔着桐木板往外看，脸贴在薄薄的棺壁上，印出个清清楚楚的轮廓。少年对着窗户笑了笑，虽然看不见嘴，可那轮廓分明是笑的样子。

第二天，李秀才发现儿子不见了，屋里只有一摊水，水里泡着两片小孩的眼皮。

村里的人开始往外地逃，可没走多远就会发现，那些纸人不知什么时候跟在身后，"咔嗒咔嗒"地响，白花花的脸对着背影。逃到哪儿，纸人就跟到哪儿，首到你筋疲力尽地倒下，它们就会抬着棺材围上来，等第二天，你的家门口就会多两行湿脚印。

后来，赵家庄渐渐空了。有路过的商人说，在黄河边见过那队纸人，百来个没脸的纸人抬着薄棺，顺着河岸走，棺材里的少年有时会坐起来，对着河水招手。河里的浪头跟着他们走，浪尖上漂着无数片眼皮，红通通的，像落在水里的桃花。

再后来，没人敢靠近赵家庄了。只有在黄河涨水的日子，有人会听见河对岸传来"咔嗒咔嗒"的响声，像是无数纸人在走路，还夹杂着少年的笑声，清清脆脆的，在浪声里飘得很远。

老人们说，那棺材里的少年，是被黄河淹死的童男，河神嫌祭品不够，就让纸人抬着他西处找，谁要是不敬，就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