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同进退（1/2）

文华天成府的书斋里，日影西斜，将窗格拉得斜长。-小¨税￠C/M*S* /最?薪?璋,踕^庚_鑫!哙^

林闲正伏案于一张摊开的河间府舆图之上，目光划过安平县那小小的一块，水系脉络与山势起伏，在他眼中如同棋局。

“林兄！”赵睿未着蟒袍，只一身箭袖常服，步履轻捷地走了进来。他挥手摒退了欲通报的侍从，径首走到林闲案前，目光扫过那密密麻麻的图注批红。

“殿下。”林闲抬头，搁下朱笔。

赵睿拿起案头那份皇帝朱批的《安平固本培元策》副本，沉吟片刻，终是开口：“林兄，此事……你当真要亲赴安平，行此‘固本培元’之法？”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林闲，“朝中非议之声，想必你也知晓几分。非是我不信你，实是……历朝历代，多少才智卓绝之士，也曾欲革除积弊，兴利除害。然这王朝沉疴，如同百年老树，根须早己盘结大地，牵一发而动全身。前人试过的方子不知凡几，见效者寥寥，反噬其身者比比皆是。林兄此举，无异于在荆棘丛中开新路，在深潭泥沼里栽金莲，其险其难，恐超乎殿试献策十倍！”

“我怕你……力有不逮，反陷泥淖，坏了这文华天成来之不易的声名。·s^o￠e.o\.?n^e^t/”

林闲尚未答言，书斋门口传来脚步声。柳姨娘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人，缓缓移了进来。

是林婉。

她穿了身藕荷色的衫子裙，颜色素净，人依旧是瘦的，窄窄地裹在那衣裙里，脸色如同薄胎瓷瓶。但她眸子聚了两点水光，亮得出奇，定定地落在书案前的林闲脸上。

赵睿目光落在林婉身上，心口像是被人猛地掐了一把，又疾又烫。

刚从平凉回那会儿，他也只在林府瞧见过几面——那时她缩在椅子里，盖着薄毯子，面色浮在昏影里。哪曾想，此刻她竟这样实实在在地立在了此处。

人也还是瘦，像株新抽条的杨柳枝子，风一吹便要摇摆起来，怪的是，那眉眼深处，分明是聚着一团火，又稳又静。

虚弱的身子骨，同这眼神撞在一处，竟有种说不出的伶俐劲儿，撞得人心头发慌。

赵睿自己也没觉察，一股热气便没头没脑地蔓上了脸皮，那眼神忽然间就软涩了，竟有些无处安放。!歆.完\ ¨ +鰰¨戦! ￠追,最~鑫.彰-結\

再抬眼时，又撞上她眼下那颗胭脂色的痣，他心想，像是日头里滚着的一粒熟透的山里莓子。

艳，又不带一丝俗气，衬得那病容下的神色愈发坚韧，叫人不忍看，又不舍得不看。

“殿下此言，恕林婉不敢苟同。”林婉轻声道，她微微挣脱了柳姨娘的手臂，自己向前挪了一小步，目光沉静地迎向赵睿略显慌乱的眼神。

“我家弟弟，自破庙绝境中走出，哪一步不是旁人眼中的荆棘丛中开新路？县试默写九九之表，是奇；府试九字策论，是险；扳倒孙家、剑指王家，更是虎口拔牙！他行事，外人看来或许惊世骇俗，莽撞激进，可林婉深知，他心中自有丘壑，胸中早有成竹！”

她微微喘息了一下，柳姨娘忙轻轻扶住她的手臂。林婉稳了稳气息：“旁人只见其‘险’，只见其‘难’，却不见他林逍心中那杆秤，早己称量过千难万险！若无七分把握，若无破釜沉舟之志，若无济世安民之心，他岂会以这‘文华天成’之身，甘愿俯身于田亩阡陌之间？殿下，”

她声音越发清冽，“您若只看到前路艰难，便劝他裹足不前，那才是真正辜负了他胸中那颗滚烫的赤子之心，辜负了他从泥泞血火中一路挣扎出来，所求的那份心安！”

字字铿锵，狠狠敲在赵睿心坎上。

他怔怔地看着林婉，看着她苍白脸上因激动而泛起的淡淡红晕，那双眼底的光，灼灼地逼人，烧得几乎可以燎原。这一副弱柳样子的身子骨里，竟攒着这般叫人惊心动魄的气力。

她那对林闲的信赖，看着痴，像是只管闭着眼睛把人往天顶上托；可细细嚼来，竟又准得很，一刀便剖开了那乱麻纠缠的结！

那一股子毫无保留、知其内里又肯舍命相护的执拗，烫得人心头发抖。赵睿只觉得心口子里滚过一阵闷雷，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方才脸上那片滚烫非但不曾褪去，反倒野火似的燎起来，首蔓上了他的耳根子。

侍立在林闲身后的林安，眼观鼻鼻观心，此刻却忍不住飞快地抬起眼皮，偷偷瞄了一眼九皇子。

林安嘴角忍不住向上抽动了一下，又飞快地抿紧，强压住差点溢出的笑意，忙低下头，肩膀几不可察地轻轻耸动了一下。心中暗道：乖乖，这位天潢贵胄，千军万马前宣旨斩贪官时何等威严，怎地在我这嫡姐面前，倒像个被夫子训懵了的蒙童，连耳朵都红了？

赵睿被林婉这一番话说得心头翻江倒海，他下意识地抬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用力咳嗽了两声。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转向林闲，带着几分自嘲，更添了十分的郑重与愧色：“林姑娘…教训得是。是本王…是我浅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