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搜索（2/2）

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像是小职员模样的男人压低声音对邻座说，“走廊里都躺满了…医生护士也倒下好几个…”

“嘘…小声点！”

他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惊恐地环顾西周，把怀里的孩子搂得更紧，“我表哥…在宪兵队当差的…昨天偷偷跑回家说…连军医都倒下了好几个…高烧，上吐下泻…止不住…”

“肯定是米国人（美国人）干的！”

一个头发花白、眼神却带着狂热的老者猛地啐了一口，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和恐惧，“他们在菲律宾就用过这种恶毒的细菌武器！现在轮到我们本土了！这些恶魔！恶魔！”

这些细碎的、充满绝望和猜忌的议论，钻进李月的耳朵。

她悄悄侧过头，看向身边的母亲。

张梦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窗外。

李月悄悄伸出手，在拥挤的缝隙中，捏了捏母亲的手。

张梦没有转头。

火车喘息着驶过兵库县郊外。

窗外，原本应是翠绿生机的田野，此刻却笼罩在一种不祥的寂静中。

然后，她们看到了。

第一列运送尸体的马车。

几辆破旧的板车，由同样显得无精打采的骡马拉着，在一条与铁路平行的土路上缓慢行进。

车上，十几具人形的轮廓被粗糙的、浸透着污渍的白布紧紧裹缠着，从头到脚，如同巨大的、僵硬的茧，整齐地排列着。

旁边，几个戴着厚厚口罩、穿着笨重橡胶防护服的士兵荷枪实弹地跟着，他们的眼神隔着护目镜，冷漠地扫视着西周。

更远处，在空旷的田野间，几个新挖的巨大土坑赫然在目，边缘的泥土还是湿润的深褐色。

坑边，同样穿着防护服的人影，正机械地、一锹一锹地将白色的生石灰粉撒向坑底，扬起一片片呛人的粉尘。

石灰粉落在坑底那些隐约可见的、同样裹着白布的物体上，如同下了一场死亡的雪。

火车轰鸣着驶过。

车厢里有人也看到了窗外，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和啜泣。

李月的身体瞬间绷紧，呼吸变得急促，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正在被石灰覆盖的死亡之坑。

“效率比我想象的高。”

是张梦的声音，她的目光依旧落在窗外那撒石灰的场景上，“日本人对自己人的防疫措施，可比对中国战俘营里的战俘们…严格太多了。”

大阪，这座关西的巨兽，此刻正陷入一种比神户更甚的、歇斯底里的痉挛之中。

作为日本本土至关重要的军工心脏和物资集散地，它被强行推入了准战时状态的深渊。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劣质燃油燃烧的废气。

街头巷尾，触目所及皆是刺眼的“防谍”海报。

上面画着面目狰狞、獠牙外露的“鬼畜米英”间谍形象，或是神情猥琐、眼神闪烁的可疑人物，下面印着硕大的、血红色的标语：“注意！防火！防谍！”

“发现可疑，立刻报告！”

“国民皆兵，守护帝国！”

这些海报像一层层揭不掉的癣，覆盖在残破的砖墙、紧闭的店门和摇摇欲坠的电线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