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淬铁炼魄（2/2）

息声瞬间清晰起来。模拟的爆炸声似乎还在耳畔回响。汗珠顺着我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操控台金属边缘上。后背的军服早己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黏腻的不适感。.. 喉咙干得发痛，每一次吞咽都带着铁锈味。肾上腺素（.Adrenalin.）带来的短暂灼热感正在消退，留下的是肌肉的酸胀和精神的疲惫。但我不能停。

“解除警报！（Entwarnung!）恢复巡航状态！” 劳斯的声音再次响起，结束了这一轮模拟攻防。“损管组，模拟轮机舱冷却管路破裂！位置B-7隔舱！（Abteilung B-7!）..”

新一轮的“战斗”随即开始。损管队员们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扛着木楔、堵漏毯和沉重的液压撑杆，在模拟喷射的冰冷水流（实际是消防水管）中，吼叫着冲向“泄漏点”。冰冷的水雾弥漫开来，带着淡淡的氯气味，迅速打湿了所有人的衣服和头发，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布料。

施耐德在“泄漏点”附近咆哮着指挥，声音被水声和金属敲击声淹没。老彼得则沉默地用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快速检查着模拟破裂管道周围的焊缝和结构，寻找最佳的支撑点。

韦伯被临时抽调去传递工具，在湿滑摇晃的甲板上跌跌撞撞，却死死抱住怀里的堵漏垫，稚嫩的脸上满是水珠，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喷溅的冷水，眼神里却没了当初的恐惧，只剩下咬牙坚持的狠劲。鲍尔则组织着鱼雷兵们利用备用管线模拟建立临时冷却回路，动作沉稳老练，仿佛手臂的冻伤从未存在。

我看着这一切。看着劳斯一丝不苟地记录着每一次训练的时间、误差和问题点；看着穆勒在警报解除后立刻扑到计算板前复盘刚才的解算过程，眉头紧锁；看着施密特摘下巨大的耳机，揉着被压痛的耳朵，闭目养神，仿佛还在回味那些无形的声波；。

看着施耐德对着“修复”后的管道骂骂咧咧地检查每一个螺栓；看着老彼得默默用干布擦拭他那刻着“.Für Kaleu - H?llefest.”的工具箱；看着韦伯靠在冰冷的舱壁上喘着粗气，脸上却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微光；看着鲍尔沉稳地指挥手下收拾工具…

汗水浸透的军服紧贴着皮肤，冰冷黏腻。轮机舱模拟泄漏点喷出的水雾带着刺鼻的氯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细小的冰针。手指因为长时间紧握冰冷的通话管或舵轮边缘而有些僵硬麻木。喉咙干涩发痛，带着淡淡的铁锈味。

空气中混杂着汗味、机油味、湿冷的金属味、还有训练后人群散发的疲惫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高强度模拟对抗后的精神像被反复拉伸又骤然松弛的钢丝，残留着嗡嗡的震颤感。肌肉深处传来酸胀的抗议，尤其是紧绷的颈部和肩膀。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 我的声音因为干渴和疲惫而有些沙哑，在渐渐平息下来的噪音中响起。“所有人！清理现场！检查装备！劳斯，汇总训练报告！施耐德，确保所有模拟系统复位！穆勒，把刚才规避机动时的航向变化对鱼雷解算的影响模型做出来！施密特，记录下目标转向时声纹特征的变化规律！”命令一条条下达，精准而冷酷，像冰冷的齿轮再次啮合。

艇员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在湿漉漉、一片狼藉的艇内开始默默收拾。没人抱怨。只有粗重的喘息、工具碰撞的轻响和靴子踩在积水里的“啪嗒”声。

我走到指挥塔下方，透过尚未安装潜望镜的预留孔洞，望向船厂外铅灰色的天空和浑浊的海水。距离计划的下水日，还有不到一个月。

“妈的…” 我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自虐的满足感。“这他娘的比哄十个女朋友还累…至少她们不会真想炸死你。” 这算黑色幽默吗？也许吧。在这条通向地狱或救赎的狭窄铁管里，一点点自嘲是维持理智的最后氧气。

手指下意识地摸向口袋，触碰到那块冰冷、表盘碎裂的旧怀表粗糙的外壳。..指尖传来的熟悉触感——冰冷、粗粝、带着旧日伤痕的凹凸——像一剂强效的清醒剂。

它连接着冰冷审讯室的单面镜、深潜极限时艇壳的恐怖呻吟、戈林那只令人作呕的胖手…也连接着老彼得铆枪下迸射的火星、施耐德对消音奇迹的咆哮、穆勒计算尺滑动的微光、施密特耳机下的绝对寂静、韦伯握住舵轮时颤抖却坚定的手、鲍尔沉稳如山的背影…

权力？不，不仅仅是权力。

是掌控。对钢铁巨兽的掌控，对自身命运的掌控，对这片深蓝猎场规则的掌控。..

是在这该死的、即将吞噬一切的战争漩涡中，带着这群把命交到我手上的人，撕开一条血路的唯一可能。..

“下个月…” 我喃喃自语，目光仿佛穿透了船厂的钢梁穹顶，投向北方那风暴肆虐、暗流汹涌的斯卡帕湾。”

冰冷的怀表外壳紧贴着掌心，那粗粝的触感如同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