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燕京（1/1）

腊月二十九的燕京，铅灰色云层低垂，酝酿着一场压城的雪。\E,Z′暁.说\网· ¨首~发?

西山脚下的王家老宅，少了寻常人家年关将至的喧嚣热闹，青砖高墙内静得出奇，只有松柏枝头积下的旧雪被风吹落时发出的簌簌声。

王朝言乘坐着老爷子的专车，京AG 6 107的车牌非常亮眼。

他悄然滑进侧门，他没穿在汉东时常穿的深色呢子大衣，一身半旧的海军蓝羽绒服裹得严实，帽檐压低，像个匆匆返家的寻常游子。

管家老何看到专车，赶忙撑伞快步迎上，低声急语：“大先生在后头书房等您。”

推开门，暖气挟着书墨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壁炉里炭火静静燃烧。

父亲王老总坐在宽大的花梨木书案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手里盘着两个锃亮的核桃，只有那双看过数十年风霜起落的眼睛，锐利如昔。+咸*鱼?看.书/ -唔?错′内`容,

“父亲。”王朝言唤了一声，脱下外套搭在红木衣架上，露出里面同样半旧的羊绒衫。

王老总抬抬手示意他坐：“一路辛苦了。汉东…不易吧？”

简单寒暄后，书房陷入短暂的静默。王朝言没喝手边那杯热茶，只是静静坐着。

“棚改立威，烂尾楼拆弹，环保刮骨。”

王老总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三步棋走得沉，走得险，但走得对。赵家的根子，你们是连皮带肉铲了一大块出来…但还不够。”

王老总将手中的内参放下，手指在书案边轻轻敲了敲：“倒掉的树，根须还盘在汉东的地里，深得很。它们会烂，会发霉，会悄悄地…再抽芽。”

王朝言的眼神微微一凝，赶忙回答道，“儿子明白。+求.书?帮? .首^发_余毒清不尽，地就翻不透。”

“京州那把椅子，太扎眼了。盯着的眼睛，可不止你们汉东地面上那几双。”

王老总继续看起内参，拿起茶杯，呷了口茶，目光如炬，“空降兵…怕是免不了。”

“有人要往‘心脏地带’插针，有人想借此往更高处递梯子。这场年关‘拜年’，热闹就在京州书记的人选上。”

谈话在一种无声的默契中进行，父与子交换着只彼此能懂的眼神。

果然，没多久，拜年的访客就按着约定的时间，鱼贯而至。

表面上是寻常的走动问候，气氛甚至称得上融洽。但几杯茶过后，话题便总是不着痕迹地滑向汉东，滑向京州。

“明州的发展经验很值得借鉴，年轻干部有闯劲！”

“汉东发展势头好，更需要稳定啊。”

“赵家的教训深刻，说到底还是制度建设有疏漏……”

试探、套话、明为关切实为探底的言辞，如窗外渐渐扬起的飞雪，纷纷扬扬。

更隐秘的是，一个在地方颇有能量的中间人，“顺路”带来某位背景特殊的京城某银行副行长的问候，言语间更是传递出一丝若有似无的信号：“当年一些老朋友留下的资源，还是希望能继续为汉东建设添砖加瓦，互惠互利，化干戈为玉帛嘛…”

王朝言面色平静，应对滴水不漏，仿佛只是听着寻常的问候家常。

晚间，当最后一位访客离开，老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门边，声音压得更低：“大先生，下午有位姓林的客人来过，坐坐就走了，说是给您拜个早年。这是他留下的。”

管家老何递过一个朴素的黑色公文包，并无异样，只放在桌上的动作显得格外谨慎。

王朝言将其打开，里面是几份盖着“调研报告”字样的文件，最上面赫然压着两份包装精美的。

“津门大麻花”。

王朝言随手拿起一根沾着芝麻粒的麻花，对着壁炉的火光看了看。

窗外，雪终于大了。

鹅毛般的雪花无声地在墨黑的夜空中翻飞，扑簌簌地落在光秃秃的枝丫上，覆盖着苍老的庭院。

王老总不知何时站到了窗前，提笔凝神，在铺开的宣纸上挥毫泼墨。

一个筋骨遒劲的“定”字，力透纸背！

王朝言走到父亲身边，目光越过翻飞的雪幕，看向津门方向，深邃如寒潭。

“定？”他低语，字音落进风雪里。

“风是起了，”

王老总搁下笔，看着那墨迹淋漓的“定”，缓缓道，“津门那位…要出手了，小林找了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