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飞光（14）（1/2）

第42章飞光（14）

自研究生毕业那年离开b市，商礼已经很久没有回来长住过了。μμ¨看?$\书?君+? ¤最o新|~#章μD?节t¤更[新?o快-

爷爷葬在本市的烈士陵园，他每年定期回来探望，但通常不会久留，当天就走，就算顺便回b市来谈些公事，也是下榻酒店，绝不在老屋久留。

沈三伏和商礼乘同一班机回到b市。

两人一路没什么话，在商务舱里各忙各的，期间空姐过来询问餐食需求，兄弟俩出奇一致地只各要一杯咖啡。

落地后由于沈三伏的公众人物身份，走了绿色通道，很快坐上公司派来的商务suv，司机是守三在b市分公司的老司机了，开车很稳，车载广播放的也是商礼常听的经济类新闻，叫人坐久了昏昏欲睡。

沈三伏就这样睡了过去。

他睡得不算安稳，半路感觉到商礼往自己身上盖了张毯子，但因为过分疲惫而没能睁开眼睛。

再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老屋院外。

很多年过去了，家属院里住的人已经很少，到处都是一片萧索景象。北方冬季的寒流很厉害，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割肉。

老房子这些年一直叫人定期打扫着，但久无人住，总归显得寂寥而又空荡，家具地板上并没有什么灰尘，可就是给人一种雾蒙蒙的感觉，如同b市近些年每到冬季就愈发严重的雾霾。

好在屋里暖气够足，商礼进屋换鞋，先去摸卧室里的暖气片，确认温度够用，才又转身去厨房，打算简单做点晚饭。

沈三伏换好衣服和拖鞋，站在原地，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里并不算是他的家。

这儿是商礼的家，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在这套位于家属院其貌不扬的二层小楼里，商礼曾度过一段毫无温情的童年，紧接着迎来他噩梦般痛苦而又长久的青春期。

二楼是父母卧室和书房，一楼是爷爷奶奶的卧室和商礼的卧室——那时爷爷为了让年仅四岁的商礼早早习惯一个人睡觉，强硬将孙子的卧室从二楼搬到一楼，以便自己时刻监督这个小孩，不允许他半夜偷偷跑到父母的床上去。(a?零?点{??看×+书?/¤ ￥,最^?°新?°?章^节-′!更￥{+新_快a

后来父亲牺牲在任务途中，母亲在卧室内的浴缸里割腕自杀。

从那以后，商礼再也不肯踏足二楼。

再后来，奶奶病故在一楼的卧房里，商礼记得那是个极其炎热的夏天，地表温度直逼五十，在室外停留超过十秒钟就会被蒸得喘不过气来，那天他端着阿姨煮了很久的银耳燕窝羮走进奶奶的卧房里，想叫老人强忍丧子之痛，多少喝上两口，可端着碗的手伸出去，忽然一抖，整碗东西都稀里哗啦地摔在地上。

聒噪的蝉鸣不知停歇，耀眼的正午日光照射在商礼身上，几乎要将他灼伤。

老人形容枯槁地瘫缩在摇椅里，发丝干枯，没有一点光泽，像张褪了颜色的旧照片。

商礼在这栋房子里住到初中毕业。

那年爷爷已被老年痴呆折磨得不像样子，商礼在中考结束后先办了一年休学，在这栋房子里给老爷子送了终。

说不恨是假的，可要说没有一点爱，也是自欺欺人。

商礼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愿再回忆与这个家有关的一切，他试图将自己与这栋小楼彻底割裂开来，他搬离出去，在学校旁租房独居，很快学会熟练料理日常琐事，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

起初他甚至觉得非常惬意，在忽然摆脱了那条名为家庭的枷锁以后——没有人再管教他了，也没有人再以爱之名折磨他，绑架他，新伤与旧痛都成了秋日里枯萎的枝叶，随风而落，化为泥土，烟消云散。

第一次觉得不对劲，是在高一那年的寒假。

商家兄弟五个，商礼的爷爷是老幺，原本是兄弟里最年轻硬朗的那个，可而今这一脉竟支离破碎，仅剩下商礼这棵独苗。

临近春节，上面的叔伯大爷们想起商礼来，轮番叫他到家里一起过年，商礼都逐一礼貌地回绝，那时费童被亲爹流放在国外，想回却回不来，于是难兄难弟一合计，决定一起到国外过个新年。·l￠o·o′k¨s*w+.!c-o′m,

商礼买了机票，轻装上阵，连行李箱也没带，只一个运动挎包。

他得到费童的热烈欢迎，没日没夜地在异国疯玩了很多天，他们去当地费家的马场里玩赛马，玩累了在马棚里倒头就睡，枕干草，睡梦中被马粪熏醒，醒来继续衣衫褴褛地在草场跑马，像两个疯狂又英俊的原始人。

后来是去参加各种各样的户外运动，攀岩、跳伞，跟着驴友毫无目的地前行，在越野车里风餐露宿，睡环境糟糕的汽车旅馆，那时商礼觉得身体里有使不完的力气，他急迫地想要踏足所有未曾到达过的角落，随手捡拾不知名海滩上的贝壳碎片，收集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落叶，茫然聆听陌生的语言，不带表情地观察一张张或喜或悲的面孔。

而后在静谧深夜里，感受到巨大的虚无。

这场荒唐的旅行结束在三个星期以后。

回到租住的公寓里，费童狠狠地蒙头大睡了两天两夜，可商礼却睡不着。他那段时间有些酗酒，常常抱着威士忌和一桶冰块在落地窗前彻夜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