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麦浪围城（1/2）

硝烟散尽时，陈峰在装甲车残骸的齿轮缝里，捏出了半粒被轧扁的麦子。^k_a!n¨s\h?u\z￠h¨u-s/h.o,u~.*c′o^m?胚乳己经变成青灰色，种皮却还保持着金褐色，像块被战火淬炼过的琥珀。他把麦粒塞进军裤口袋，那里还揣着老李留下的半包麦种，布面被血浸得发硬，却透着股潮湿的腥甜。

“旅长，阳泉城门开了！”赵亮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手里的望远镜晃得厉害，镜片上沾着的麦壳被哈气熏得发潮，“百姓们举着麦秸杆在城头晃呢，说是地下党带他们缴了伪军的械！”

陈峰爬出战壕时，脚踝被块弹片硌了下。低头看，是片卷曲的麦叶，叶缘还留着齿状的咬痕——是田鼠啃的。这小东西竟在炮火里没忘了觅食，把藏在弹坑里的麦种啃了个缺口，却也把半截胚芽留在了土里。

“让炊事班烧锅热水。”陈峰往城门口走，军靴踩过佐藤的血迹，那里正渗出几缕白根，是前夜埋下的麦苗在钻土，“给城门口的百姓送点热粥，就用仓库里的新麦。”

王虎扛着重机枪跟在后面，枪管上的野菊早就炸成了碎末，却在铁管的锈缝里，卡着粒完整的麦种。晨风拂过，枪管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支没唱完的祈丰调。

城门口的吊桥还没放下，百姓们就顺着城墙根的排水渠往外爬。个穿蓝布衫的老汉捧着个瓦罐跑过来，罐口冒着热气，掀开时滚出几颗煮得发胀的麦粒，是用日军给养车的汽油炉煮的。

“陈旅长尝尝！”老汉的手被烫伤了好几处，缠着浸过桐油的布条，“这是咱阳泉城里头茬熟麦子，昨儿夜里在伪军营房的灶上煮的，香着呢！”

陈峰捏起颗麦粒，烫得指尖发麻。-微,趣+暁.说, ?首+发.嚼碎时，麦仁的糯香混着股煤油味——汽油炉烧串了味，却没盖过粮食本身的甜。他看见老汉的衣襟上别着朵野菊，花瓣皱巴巴的，是从城外战场上捡的。

“城里的粮仓咋样了？”

“保住了！”个梳双丫髻的姑娘抢着说，她手里拎着个铁皮桶，里面装着半桶麦种，“鬼子本来想烧粮仓，是佐藤医生偷偷报的信！他前儿个混进城，说你们要打过来，让咱把麦种藏在菜窖里！”

陈峰突然想起佐藤日记里的画。那个叫惠子的小姑娘举着麦穗，背景是片模糊的樱花。他往姑娘的铁皮桶里看，麦种间混着几片樱花瓣，是从佐藤白大褂的口袋里抖出来的。

“佐藤医生呢？”姑娘突然问，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是埋麦种时蹭的，“俺爹说他救了好多伤员，还把自己的药全分给了咱医院……”

二柱蹲在城墙根哭出了声。他怀里揣着片烧焦的照片，是从麦秸火里抢出来的，上面的惠子还举着麦穗，只是脸被烧去了半。陈峰接过照片，指尖触到纸页的脆响，像片干透的麦壳。

“他种麦子去了。”陈峰把照片塞进姑娘手里，“在城外的战场上，跟咱的麦子长在起了。”

吊桥咯吱咯吱地放下时，陈峰看见桥面的木板缝里，冒出点点新绿。是之前撒的麦种顺着木板的纹路钻了芽，把整座桥装点得像条铺着翡翠的路。

进城的路两旁，百姓们正往墙根的砖缝里塞麦种。-6,腰?墈_书?枉\ ^冕_废-跃?黩!个穿开裆裤的小子举着支铅笔，在日军留下的宣传画上画麦穗，把“大东亚共荣”的标语盖得严严实实，只剩个“荣”字露在麦浪里。

旅部医院设在座关帝庙，神像早就被日军砸了，供桌上摆着排药瓶，瓶身上的日文标签被划掉，改写成歪歪扭扭的中文：“治枪伤”“止流血”。佐藤带来的盘尼西林摆在最中间，旁边压着片野菊花瓣。

“旅长，佐藤医生留下个本子。”卫生员小李递过来个牛皮本，封面画着株麦苗，根须扎在个红十字上，“他说这是他爹传下来的种麦手记，上面记着怎么在盐碱地种麦子……”

陈峰翻开本子，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樱花。某页用红铅笔圈着行字，旁边注着中文：“麦子比樱花好，能在石头缝里扎根。”字迹被泪水泡得发皱，晕开的墨痕像朵没开的花。

庙门口传来吵嚷声。是王虎在拦个穿和服的女人，她抱着个襁褓跪在地上，怀里的孩子正啃着半截麦穗——是从给养车的麻袋里捡的。女人的和服下摆沾着泥，却在腰间别着个布包，露出几缕麦秸。

“她是佐藤医生的妻子！”个戴眼镜的先生跑过来，手里拿着本户籍册，“俺是伪县政府的文书，佐藤太太上个月才从东京来，她男人说要带她看中国的麦子……”

女人突然从布包里掏出个相框，玻璃碎了道裂痕，里面是佐藤抱着惠子站在樱花树下的照片。她指着照片上的麦穗剪纸，又指了指怀里的孩子，眼泪落在麦秸上，洇出片深色的印子。

陈峰往女人手里塞了块麦饼。是张寡妇烙的，用仓库里的新麦磨的面，还掺了把野豌豆。女人咬了口，突然哭出声音，嘴里的饼渣掉在孩子脸上，像撒了把碎金子。

“让她留下吧。”陈峰往庙外走，阳光透过庙顶的破洞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铜钱大的光斑，落在本摊开的书上——是本日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