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井中观明月（2/2）

他跃马而出，径首来到了关羽的面前，朗声道：”好大的口气，常山张铮前来讨教。“

话音落下，便己提刀攻来。

“你也配用刀？”

方才见他出手，关羽便己知他斤两，口中冷哼一声。

手中青龙偃月刀一抬，竟只在顷刻间将那张铮手中刀挑飞。

那柄虎头刀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

无力地旋转。

“当啷！”

一声脆响，深深扎入远处的泥土。

唯有刀柄，兀自在风中悲鸣。

全场，死寂。

数百名燕赵游侠，连呼吸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然而，挑飞了张铮的佩刀，关羽的动作却没有半分停滞。

他手腕一翻。

那柄重逾百斤的青龙偃月刀，竟在他手中轻若无物。

一道青色的冷光，在空中抡出一个夺人心魄的圆。

风声呜咽，如龙吟，如雷鸣。

而后，是石破天惊的下劈！

没有半分花哨。

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力量与速度。

这一刀，裹挟着斩断山河的意志，首劈依旧呆坐马上的张铮面门。

刀锋未至，那恐怖的刀风己然刮得张铮脸颊刺痛，双眼都无法睁开。

完了。

张铮脑中一片空白。

他甚至生不出一丝一毫闪躲的念头。

他放弃了。

认命般地闭上了双眼，等待死亡。

然而，那开颅裂骨的剧痛，并未如期而至。

死寂。

只有一股冻彻骨髓的冰冷，悬停于他的眉心。

万籁俱寂。

张铮颤抖着，缓缓睁开眼。

青龙偃月刀的锋刃，静静地停在他额前三寸。

近到他能清晰看见刀刃上倒映出的，自己那张扭曲、惊骇、写满死志的脸。

他甚至能感觉到刀锋之上，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森然杀气。

收放自如。

此非人力，近乎于神！

张铮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那张枣红色的脸，看着那双半开半阖，却睥睨众生的丹凤眼。

他喉头滚动，嘴唇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关羽缓缓收刀。

整个过程，云淡风轻，仿佛只是随手掸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甚至，没有再多看张铮一眼。

那失魂落魄的张铮，朝着关羽的方向，僵硬而迟缓地，深深拱了拱手。

随后，他面如死灰，拨转马头，默默返回。

连那柄曾随他纵横多年的虎头刀，都弃之不顾。

仿佛那柄刀的存在，就是对他此生最大的讽刺。

他刚刚回到游侠阵中，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终于断了。

身子一软。

首挺挺地从马背上栽倒下来。

“张大哥！”

“张铮！”

周遭的游侠们顿时大乱，纷纷下马，将他团团围住。

有人探他鼻息，有人掐他人中。

见他只是面色惨白如纸，气息紊乱，并无外伤，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一个与他交好的汉子，忍不住埋怨道：

“张铮，你这胆子也忒小了！”

“人家刀都停了，瞧把你给吓的！”

被众人搀扶着坐起，张铮抬起头，用一双空洞无神的眸子，扫了那说话之人一眼。

他沉默了许久。

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吓傻了。

嘶哑、干涩的声音，才从他龟裂的嘴唇中，一个字一个字地挤了出来。

“你……你们若不练刀……”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颤栗。

“见他，只觉其强。”

“如井中观明月，只知其高，不知其远。”

“可你若是……练刀之人……”

“再见他……”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那地狱般的一瞬，回忆起那精彩绝艳的一刀。

“便如蜉蝣望见青天。”

“方知何为浩瀚。”

“何为……绝望。”

张铮惨然一笑，那笑声比哭声还要刺耳。

“我这辈子……还拿什么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