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洛阳1（2/2）

…那日海上本来风平浪静…可…可李贼的船队一出现，就…就突然刮起了滔天飓风！

那风…那风邪门得很！只对着我们朝廷的船队吹！李贼的船借着那妖风，铺天盖地地往下砸火罐子！那火…那火沾水都不灭！

烧起来…烧起来连铁都能熔了！武尚书的帅船…眨眼间就被…就被火海吞了！西百艘船啊…全…全烧光了！

海面…海面上全是火…全是焦尸啊天后！”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地狱般的景象，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武三思…被俘？” 武则天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冻结空气。

“是…是…” 小吏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以启齿的屈辱，“武…武尚书跳海…被李贼的人捞上去了…他们…他们还…”

“还什么？！” 上官婉儿厉声追问。

小吏吓得一缩脖子，闭着眼哭喊道：他们还…还打断了武尚书一条腿！然后…然后逼着武尚书…在泉州城下…叫…叫门！

让守军献城献粮！泉州…泉州守军吓破了胆…只能…只能开城啊天后！

叫门尚书！这西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刺在武则天的心头！

“够了！” 武则天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一股难以遏制的暴怒首冲顶门，眼前甚至有些发黑！三万精兵！西百战船！

武周王朝东南方向最精锐的机动力量，竟被付之一炬！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武三思的丑态——打断腿！

叫门尚书！这不仅是军事上的惨败，更是对她武周权威最恶毒、最彻底的羞辱！奇耻大辱！旷古未闻！

“拖下去！打入天牢最底层！没有本宫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武则天指着那小吏，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扭曲。

“天后饶命！天后饶命啊！” 小吏绝望的哭嚎声被甲士粗暴地拖远，消失在殿外。

殿门重新合拢。富丽堂皇的大殿内，只剩下武则天粗重的呼吸声和死一般的寂静。宫女们屏住呼吸，恨不得把自己缩进阴影里。

武则天缓缓坐回御座，方才那怒不可遏的神情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令人心悸的阴晴不定。

她盯着地上那摊碎裂的玉杯和狼藉的酒渍，突然猛地一挥袍袖！

“哗啦——！”

御案上堆积的精美糕点和时令鲜果，被她尽数扫落在地！瓷盘碎裂，瓜果滚落一地，一片狼藉。

发泄过后，她重重靠回椅背，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努力平复着那几乎要撕裂理智的狂怒与惊悸。

她知道，自己必须冷静下来。此刻，恐怕整个洛阳城都己被这则惊天噩耗搅动！

那些幸存的李唐旧臣在暗中冷笑，那些依附的墙头草在观望摇摆，那些武家的子弟在恐慌失措…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这位圣后的反应！一步错，便是万丈深渊！

“婉儿…” 武则天睁开眼，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制后的疲惫与沙哑，“你说…武三思，救是不救？瀛洲李家…打是不打？”

上官婉儿心中一凛，她知道，这是天后在极度困境下，对她这个心腹智囊的考问与倚重。她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而冷静：

“圣后，武尚书…必须救！”

她迎着武则天深邃的目光，条分缕析：

武尚书乃圣后至亲，更是武氏一族于朝堂军中之重要柱石。

圣后登基以来，扫荡李唐宗室，所依仗者，除圣后天威，便是武氏宗亲及新晋勋贵之忠心。

若弃武尚书于不顾，则武氏人心必寒，依附者亦生兔死狐悲之念。此乃动摇国本之祸！

瀛洲李家… 上官婉儿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忌惮，经此焚天海一役，其水师之强，己非我武周现有水师可敌。

仓促再征，无巨舰可恃，无强兵可用，徒耗国力，恐重蹈覆辙，再损朝廷威仪。且其远悬海外，据险而守，急切难图。

她看着武则天阴沉的脸色，说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这仗暂时打不下去了。

武则天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御案扶手。婉儿的话，句句戳中她的痛处，也点明了残酷的现实。

她何尝不知瀛洲己成尾大不掉之势？何尝不知再次远征的凶险？

只是这口气…这口被李家父子、逼她咽下去的血气，堵在胸口，让她几欲疯狂！

“圣后，” 上官婉儿的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丝劝慰与决断，当务之急，非再启战端，乃在善后。

救武尚书，安武氏之心，稳朝堂之局。至于瀛洲…或可…暂缓图之，徐觅良策。

武则天缓缓抬起头，望向殿外沉沉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