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毒茶（1/2）

会面的地点，定在了云州城外，一处名为“听风亭”的湖心亭阁。.k￠a′k¨a￠w~x￠.,c·o*m￠

时值深冬，湖面早己结了一层薄冰。亭中，赵文德早己备下了一壶热茶，和一盘小巧的棋局。他见李长庚独自一人前来，脸上露出了那标志性的，温润如玉的笑容，仿佛来者不是一个刚刚将他逼入绝境的对手，而是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

“李少监，请坐。”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北地苦寒，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李长庚没有客气，他在赵文德的对面坐下。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第一次，对他产生了真正的，棋逢对手般的凝重感。

“赵大人好雅兴。”李长庚端起茶杯，却没有喝，“我以为，大人在看了我的报告之后，会是寝食难安才对。”

“恰恰相反。”赵文德执起一枚黑子，轻轻地，落在棋盘的天元之位，“学生在看了少监的报告后，反倒是……茅塞顿开，如释重负。”

他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李长庚：“少监的报告，写得极好。有理有据，逻辑分明，既解释了粮仓自燃的异象，又还了林校尉和陈家的清白。最重要的是，它给这桩悬了二十年的案子，提供了一个最完美，也最合乎情理的‘真相’。/墈+书?君? !勉￠肺+粤+犊*学生，佩服之至。”

他竟坦然地，承认了李长庚的胜利。

这反常的姿态，让李长庚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知道，这杯茶，要开始烫手了。

“所以，”赵文德的笑容，变得愈发温和，也愈发危险，“学生以为，既然找到了真相，我等做臣子的，便有责任，将这真相，追查到底。”

“学生不才，己连夜草拟了一份补充文书，呈送京城。文中，学生对李少监的调查结果，大加赞赏。并恳请陛下，准许我等，将调查的重心，从云州，转回京城。”

他落下第二枚棋子，声音，轻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内容，却冰冷得如同北境的寒风。

“毕竟，当年那些罔顾军国大事，强令林校尉在煞地建仓，并压下他警告文书的京官，才是此案的罪魁祸首。于情于理，都该将他们，一一揪出来，明正典刑，以告慰林校尉在天之灵，不是吗？”

李长庚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他看着赵文德，看着他那张真诚而恳切的脸，心中，却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好一招“以退为进”！好一招“顺水推舟”！

赵文德，竟完全接受了他编造的这个“真相”，并且，还要比他，更“较真”，更“正义”地，将这个“真相”，彻查到底！

“说来也是可惜。!j+j·w\x¨c¨.,i¨n^f-o.”赵文德仿佛没有看到李长庚那冰冷的眼神，自顾自地叹息道，“学生查阅了卷宗。二十年前，督办此事的前朝工部尚书，早己告老还乡，不知所踪。但当时，极力推行此项工程，并多次驳回林校尉警告的，是时任的工部侍郎，张大人。”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用一种聊家常的语气，说出了他那最致命的，反击。

“而这位张大人，之所以能如此胆大包天，无视军方警告。据闻，是因为，他背后最大的靠山，便是……当今圣上，还是皇子之时的亲舅父，老国舅爷。”

“砰。”

李长庚手中的茶杯，被他，重重地，放在了石桌上。

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赵文德的全部计策。

赵文德，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扳不倒陈家。他掀起此案的真正目的，就不是为了攻击陈家！

他是在……攻击皇帝！

不，比攻击皇帝，更可怕。

他是在“提醒”皇帝——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

二十年前，为了夺嫡，你周启，能用“镇龙坛”这种阴毒的法子，害死自己的亲大哥。那么，你的亲舅舅，为了帮你巩固势力，急于求成，而草菅人命，压下边防隐患，又有什么奇怪的？

李长庚，现在陷入了一个，比之前，更凶险百倍的绝境。

他若就此收手，承认调查有误，或是说证据不足。那么，他之前所有的报告，都将成为一纸谎言。赵文德，可以立刻反咬一口，说他李长庚，为了包庇陈家，不惜捏造事实，欺君罔上！

他若继续查下去，那么，他这把皇帝的“刀”，就将要亲手，把刀刃，架在皇帝自己亲人的脖子上！他这是在逼着皇帝，去揭自己当年的伤疤，去惩戒自己的母族！

届时，他李长庚，在皇帝眼中，将不再是一把好用的刀。而是一把，会反过来，威胁到主人本身的，必须被立刻折断的……凶器！

无论进，还是退，都是死路一条。

“李少监，”赵文德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这杯茶，如今，是不是……有些烫手了？”

他赢了。在这场无声的，智慧的博弈里，他后发制人，只用了一句话，便将了李长庚的“军”。

李长庚看着眼前这张棋盘，看着那枚落在天元之位的，孤零零的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