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掠食者（1/2）

昏黄凶残的狮眼，随意地在场地内逡巡。

巨大的洞狮闲庭散步一般，慢慢悠悠向女人逼近。它是四头狮子当中体型最大的。身为死斗场扫尾工作的常客，眼前这种情况，它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其它三头洞狮距离弓箭手的尸体更近。

它们慢慢悠悠走过尸体，其中一头狮子忍不住诱惑，探头过去，飞快地咬下了一大口血肉。

这惹得和女人对峙的洞狮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

那头馋嘴的狮子连忙住了口。1

三头狮子恋恋不舍地从触手可及的食物上挪开目光，径直越过弓箭手的尸体，继续向空地中央的活人靠拢。

鱼叉手和拾起弓箭的剑盾手面无人色，顾不上旁边的女人了。两个人背靠着背，缓缓转着圈，绝望地看着逐渐围拢来的洞狮。

此时此刻，剑盾手肝胆俱裂，看到自己持握的短弓抖如筛糠，箭头几乎搭不稳弓臂。旁边鱼叉手也好不到哪儿去，鱼叉漫无目的晃来晃去的，就像迷路羔羊的犄角。

两个人在看到四头狮子的一瞬间就崩溃了。

他俩家乡在南方遥远的蛾摩拉。那里郊野的草原狮比眼前的洞狮个头要小得多，尽管如此，也都是故事和神话中不可战胜的伟大生灵。狮子的尖牙和利爪，就是神明的诅咒。

我真不该放弃盾牌去拿这该死的弓箭的，剑盾手满心悔恨地想。不然至少可以挡一挡。

就在这时，他看见旁边高大如白塔的北方女人凭空矮了半截。

她在沙地上单膝下跪，昂首向天，双手在膝前握剑，以剑尖拄地。

她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看啊，我见了我父，”她说。语气平和，没有一丝一毫的颤音。

“看啊，我见了我母，我的兄弟，和我的姐妹。看，我见到祖先站成一排。他们都在向我呼唤，召唤我前往英灵殿，浩气长存之地。”

这听不懂的话语里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妙的魔法。

剑盾手看着她，心情竟也不由自主平静了，搭箭的短弓在满是汗水的掌心稳定下来。

只是当他把视线转移到狮子身上，又重新感到一阵恐慌。

他求救似的把目光投向女人，仿佛能从她身上汲取到勇气和力量似的，却惊恐万分地看到：

女人重新站立起身，倒提青铜剑，拖着叮当作响的镣铐，一步一步地向最近的洞狮缓缓走去。

剑盾手的心脏都要停了。

“该死的，就知道找死的蠢疯婆子，”他带着哭腔说。

女人缓步迎向洞狮，这反倒让巨兽有些茫然。

洞狮缩回了向前伸出的巨掌，变幻重心，将之微微后移。

大猫总是异常谨慎，而又充满耐心的。它好奇地看着女人，摆了摆耳朵，想弄清楚这个白色两脚动物有恃无恐的原因。

就在这时，剑盾手突然听到背后传来鱼叉手压低了的声音：“射她。”

“什、什么？”

“射她，让她流血，引狮子去咬她。你看她的脚本来就在流血。”

鱼叉手声音颤抖，语无伦次，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兴奋，“她死了，这里就有三具尸体了……她那么大块头，肯定够狮子吃饱……有他们三个，我们就能慢慢退开，从这鬼地方捡回小命。”

“可是……”

“去他妈的可是！”

鱼叉手的口气变凶狠了，剑盾手听出了杀意，“你他妈射不射？”

感受着硬邦邦顶在后腰上的鱼叉柄，剑盾手额头汗珠不断滚落。他突然明悟，身后这位鱼叉同乡的眼里，自己说不定也是一份投喂狮子的食粮。

他一咬牙，箭头一转，指向女人的后心。

“这就对了，”鱼叉手急促地说，“赶紧的！”

剑盾手的心跳如擂鼓。

看台上所有观众一片嘘声。

巴尼梅尔不屑地哼了一声。

“真丑陋，”黑人祭士充满厌恶地说，“无论什么时候看，蛾摩拉人都是如此卑劣，全然不知光荣和名誉为何物。”1

就连坐在一旁的贵族少女都看不过眼了。

“这简直就是耻辱，”她愤怒地对阿舒尔说，“我们应该结束这闹剧，向那个女勇士展现身为贵族的风范。”

阿舒尔有些茫然。

他恨那女人入骨。但他是高贵的名门恩利尔之后，如此不名誉的变化并不是他想要的。

但是就此放过她吗，一个胆敢折辱伟大的恩利尔的母牲口？

阿舒尔即便到死，也不能忘记那一晚带来的耻辱。

身为尊贵的恩利尔家族继承人，年纪轻轻的他肩负起国家与家族的使命，接受皇帝陛下的调遣，统帅军团向北跋涉千里，前往阿弗隆人的地盘，帮助他们抵抗北方蛮族的劫掠，扫荡巨魔之庭。

那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战后按照亚述人的风格。数以万计的野蛮人头颅，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