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掠食者（2/2）

悬吊在树枝上。他们的皮肤被剥下，套在树皮外面。这就是帝国炫耀胜利的“人树之林”。

阿舒尔营造的人树之林足足有方圆数十里之广，比其他所有帝国将军的都要广阔，将帝国的光荣和强大，深深烙印在每一个蛮族的心中。

亚述人视头盔为第二生命，珍惜无比。

数十个部落大人为了向他表示臣服和忠诚，凑齐了珍贵的金属，为他打造了一顶华丽无双的金盔，以彰表他无以伦比的战功。

就像亚述的一位诗人说过的那样：沐浴鲜血之后，平复勇士心灵的最好慰籍品，莫过于女人和酒。

阿舒尔的亲随副将，像往常一样，为他在房间里准备好了他需要的一切。年轻的将军喜好“高挑白皙的北方母马驹”，这是整个军团都知道的事。

但所有的辉煌，都被那匹母马驹毁了。

他痛苦万分地想。

仅仅相隔一夜，阿舒尔就从无敌的血腥统帅，变成了全军乃至全国的笑柄。十天之后，他被召回首都，解除了职务，闲赋在家。

“继续，”阿舒尔咬牙说。

他打定主意，等到这一切结束，他会宣布处决那两个蛾摩拉人，为她陪葬。

但她非死不可。

剑盾手稳稳持弓瞄准前方高大人影的后心。

此时此刻，女人对身后毫不设防，仍然继续坚定地向前移动。

她本就身材极高，细腰宽肩。

从剑盾手这边看去，近乎完美的倒三角背肌线条分明，肌肉发达却不累赘。洁白如盐的肌肤覆盖着一层汗水，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晃得他眼花。

他喉咙干疼，忍不住吞咽了一口。

这么大的靶子，彼此相隔又不到二十步。无论谁来射这一箭，都不可能失手的。

“崩”地一声，箭去似流星！

飞箭转瞬即逝。

手指离弦的瞬间，剑盾手屏住呼吸，瞪大眼睛。

即将命中的一瞬间，女人两脚位置不变，腰肢一扭，身体向右侧倾，同时青铜剑斜上画了个半圆。

金铁交鸣声中，箭头擦着剑脊，迸射出一串火花！

飞箭偏离目标，飞得无影无踪。

观众爆发出一阵惊呼。

鱼叉手也低声咒骂：“见鬼！”

女人在前面回转了半边脸，乜斜着剑盾手，表情似笑非笑。

剑盾手目瞪口呆，脑子乱作一团：这十拿九稳的一箭，竟然落空了！

没等他多想，只见女人前方的洞狮突然爆发！

狮子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双掌在地下一按，一跃而起！

剑盾手看到，女人保持着这个姿势，毫无反抗之意，全身放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剑盾手松了一口气，背后的鱼叉手也松了一口气。

狮群虽然群体捕猎，但最终选择猎物往往只有一个。当一头狮子向选定的猎物发起攻击，其他狮子肯定会随之跟上，而后聚在一起进食。

撕咬那该诅咒的女人吧，放过我们。他想。

然而没等心头的石头落地，他俩就惊恐万状地看见：狂暴的巨兽从女人身旁一掠而过，卷着一股腥风直扑而来！

其他三头狮子仿佛得到了号令，不约而同地向他俩猛扑！

剑盾手大声惨叫。

几乎是一瞬间，四头狮子就粗暴地按倒了背靠背的两个人，扯断他们的四肢，把他们拖翻在地。

剑盾手看着四个巨大的狮头在他们身上聚拢，低头咬破他们的腹腔，埋头大啖他们的肝肠。

相比之下，鱼叉手要幸运得多。被狮子扑倒时，脑袋先中了大猫一掌，当即颈骨移位，已经断气了。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在周围观众的欢喜喧嚣声中，剑盾手断断续续地哭号着。

他颤抖着，体验着被撕裂肢体和活吃内脏的双重剧痛，满脸的血和泪。

那头最大的洞狮暂停大快朵颐，从剑盾手的肚子里抬起了巨大的头颅，大嘴周边的毛发被鲜血染得通红。

昏黄的狮眼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警惕地看向前方。

剑盾手目瞪口呆地看见，这头狮子的眼睛下方钉着一支箭。一缕鲜红正不住从伤口往外冒，顺着狮面向下淌，汇入了大嘴周围的血迹。

他恍然大悟，颤抖着昂起脑袋，顺着洞狮的目光看去。

那个女人仍然站在原地。

不知什么时候，她转过身体。剃光头发的左半边脸对着他，头皮上的蓝色刺青，像蔷薇的藤蔓，更像蜿蜒的长蛇。

她睨视着他，薄嘴唇边挂着一丝讥谑。

那双黄玉似的眼眸，深陷在眼窝的阴影之中，仿佛调和了猛兽的残暴和人的智慧。

她比狮子更像一个掠食者。

这是剑盾手在意识陷入黑暗前，脑子里出现的最后一个念头。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