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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过了大概一个多星期，我请尤素福来作客。在鲍尔斯葬礼现场，我有好多话想问尤素福。我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忍住了，那样的场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不好问。同时，尤素福刚刚经历一次大劫难，也需要时间恢复。我想好了，再等几天，等他缓过劲来，再请他到使馆来，为他接风，也顺便问问他详细情况。

尤素福和胖嫂如约而至。

一见面，我同尤素福再次紧紧拥抱，久久无语。我与尤素福本来就关系不错，因为这一次的经历，俩人的心贴得更近了。我准备了几个拿手的菜，斟上国酒。尤素福爱喝酒，尤其爱喝我们的国酒。

“来，为我们的重逢，”我举起酒杯，尤素福也举起酒杯。我们俩碰了杯，一饮而尽。

“那天你们怎么没有叫上我呢？我等了你们很久，”喝完第一杯，我问。这个问题已经在我脑子里盘桓很久了。

“别提了，”尤素福喝了一口酒说，“事情是这样的。鲍尔斯说要请你一起出海，让我陪着。我答应了他。那天下午，我和鲍尔斯一起开了一下午的会，会议结束已经过了五点半。开完会，我们急急忙忙赶回家，拿上东西，就到了海边。这一通忙乎，我们两人都忘了来叫你。到海边一看，海水已经开始退潮了。我们一商量，觉得没有时间再叫你，等叫上你，就出不了海了。当时，我们想反正来日方长，只要你愿意，以后再叫上你一起去。”

来日方长。他们想的，同我当时想的竟然一模一样。

“现在想来，幸亏那天没有叫上你，”尤素福继续说，“不然，万一你出了事，我们就没有办法向你的家里交待，也没有办法向你们政府交待。你说呢？”

“我不是好好的，”我说。说实在话，我确实很后怕。

“是，”尤素福说。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问尤素福。

“唉，”尤素福叹了口气，停了一会儿，然后向我细述那天的遭遇。“那天，因为你要去，我们特地多带了一桶柴油。你知道吗？那天我们是下网捕鱼。我们赶在退潮前顺利出了海，到了经常打鱼的海域，我们就下了网。那天，我想我们肯定是碰上鱼群了。鱼特别多，我们下网起网，鱼一网比一网多。”

“你们也不知道早点回来，”胖嫂插进来抱怨了一句。

“那个时候，哪顾得上，”尤素福说，“我们抓得兴起。我们好久没有抓到这么多鱼了，想多抓点。贪心误事。结果我们忘了时间。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等船舱装满了鱼，我同鲍尔斯才决定回家。开始我们很高兴，有说有笑。鲍尔斯说，要是早知道能抓这么多鱼，还不如把钟先生叫了一起来，让他好好感受一下我们当渔民的乐趣。我说，是啊。”

尤素福喝了口酒说，“哪知回来的路上，突然起了风，刚才还风平浪静，一会儿工夫就刮起了大风。风越刮越大。我们的船本来就小，装的鱼又多，还是顶风，船根本就不往前走。当时是我在开船。船不但不往前走，还不断被刮着往外走。没有办法，我们忍痛仍掉的船舱里的一部分鱼，想着这样就可以减轻船的载重，船轻一点，就可以往前走。结果船还是不肯往前走。没有办法，我们继续往外扔鱼，把好不容易捕获的鱼，差不多全扔了，船还是走不动。”

尤素福又喝了口酒，继续说，“你知道，我们的船只能顶风开。不顶风开，船就会被掀翻。不知道同风浪博斗了多久，风慢慢小了一些，但柴油用完了。没有动力，小船只好随风漂流。开始几天，我们还能看见其他捕鱼船，我们向他们呼救，可是他们没有任何反应。他们一定以为我们也是在捕鱼。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我们是在向他们呼救。”

“那你们吃什么？”我好奇地问。

“开始几天，我们以鱼充饥，”尤素福说。“船上没有火，我们只能吃生的。”

听到尤素福说吃生鱼充饥，我的胃开始翻腾起来。我的胃本质上还是山里人的胃，馋肉不馋海鲜。这几年，我先是在基比，然后到了吉多，吃了很多海鲜，已经吃腻了。别说是生鱼，就是翻着花样做的鱼，不管是红烧、清蒸、煎炸、糖醋，还是别的做法，我都已经不愿吃了。我想像不出，吃生鱼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慢慢的，剩下的鱼全被我们吃完了。我们后悔开始时把鱼扔的太多，”尤素福继续说，“要是当时多留一些，也许会好些。鱼吃完了，带的水也喝光了，我们陷入了绝境。我们已经记不清漂了多少天，也不知道漂到了哪里。我们想一定必死无疑。就在我们饿得两眼发昏的时候，上帝有眼，有一只Peli落在小船上。它一定也是飞累了。我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把它抓住。以后几天，我们就靠喝鸟血勉强活着。”

Peli叫鹈鹕，是一种体型很大的海鸟，长着很长的尖嘴，以捕鱼为生，吉多近海经常可以看到。靠喝鹈鹕的血生存，我不敢想像。

“我们一直盼着有船来，有飞机来救我们，”尤素福充满忧伤地说，“我和鲍尔斯被救的那天，我们已经没有半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