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玉梨坊中柳清兮（一）（1/2）

暮春三月，柳绿花红。贺相思昏昏沉沉的过了大段日子，待得第一声夏蝉叫响时，玉梨坊坊主柳清兮一张请帖砸到了贺相思的面门上。那上头说的是，近来柳清兮排了出戏，不日将登台开唱，是以便请贺相思过去一观，为免落人口舌，他也给祝临风送了一张帖子，其意思是邀他夫妻二人一道过去听戏喝茶……

贺相思吐掉一块瓜子壳，半直起身来问来人：“二爷如何说的？”

小厮道：“二爷说，他那日凑巧有空闲，愿陪夫人一道过去听戏。”

贺相思哦一声。小厮请退离去，贺相思侧卧于榻上，闲翻请函，后随手将其弃于案上，再伸手捞过一捧瓜子，细嚼慢咽起来。廊下锦鲤成群涌过来，她吃瓜子有往湖中吐瓜子壳的坏习惯，她将瓜仁吃了，将瓜壳当鱼食般吐进池中，引得池中锦鲤成群涌来抢食。

侍女候在一旁见之，赞扬鲤鱼之美，再赞夫人的瓜子好。贺相思单手攀过廊椅杆，忽想起前年她曾与柳清兮一道游湖玩耍，二人行至一凉亭中休憩时，他吹洞箫一曲，引得万鲤来朝，也是一奇观。经此一事后，亭主便将那一角凉亭改为长

兮亭了。

长兮长兮有长驻清兮之意。

贺相思今日观鱼，忽想起旧事来。展颜一笑，不做笑谈。侍女见之，恭维道：“夫人生的极好看，笑起来也格外好看。”

贺相思一手撑着下颚，讶异道：“你今日话怎如此多了？”

侍女斟酌一番，后低声道：“夫人若去玉梨坊，可否带吾一道同去？”

她如此说着，一张芙蓉脸红若滴血。贺相思忽有了兴致，连忙盘膝做好，拍了拍掌心上的瓜子屑，兴趣盎然道：“你去作甚？”

小侍女面又红几分，垂首作羞状却是不答。

贺相思恍然大悟道：“你去是为了见柳清兮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侍女见其晓破心事，又羞又恼只气道：“夫人胡说。”

“我也倒不胡说，喜欢他的姑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劝你趁早还是算了，你没机会的。”

“……”

贺相思打击了旁人一顿，抚掌起身。一扫衣襟，开怀道：“对了，我还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

“小婢贱名，江草灵。”

贺相思闻言，复念几句江草灵三字，后抬手拍拍其肩，宽慰道：“江草灵，我记住你了，届时我带你一道过去吧。

”

言毕，欲走。江草灵忽在其后将其喊住，贺相思顿在原地，绫罗纱裙迎风动，背影单薄，人比黄花瘦，她背对着她：“你喊我作甚？”

“敢问夫人，可知柳公子中意何种女子？”江草灵绞着手绢，集齐了一生的勇气去问一个于她而言，算是惊天动地的问题。贺相思仰头望天，沉思许久后，幽幽道：“他大抵不会中意任何一个女子吧。因为……他养了许多乌龟，乌龟长命，他也不让我将其洗洗炖了来做一锅汤，说是留着来给自己送终的，你说他都打算用乌龟来给自己送终了，你还期望他还会喜欢旁人吗？”

“夫人……”

“草灵，我翻话本子许久得出一个经验，若你想让你心仪的男子注意到你，就得先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来，让他印象深刻，比如对柳清兮嘛……你只需把他的龟炖了，他必对你印象深刻，届时估摸着此事能成。”

“可是，淮州城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柳先生爱龟如命，我若将他的龟炖了，岂知他会不会将我炖了？”江草灵垂首恹恹道。

贺相思闻言，沉思许久。后一字一句认真道：“估计会，但那也是一种印

象深刻，对不对？”

“……”

要想让你中意的男子注意到你，首先需让他对你印象深刻。这是贺相思闲着翻完三十二本话本子总结出来的经验，她觉得话本子里那些除了女主之外就不会与男主有好结果的根本原因是，那些女配都不能在男主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若她们与女主一样都在其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那么男主最后也许就不是和女主在一起了……

然而，贺相思没想到的是，如若真是那样的话，那那将会是一本会本人喷的话本子，压根不能算是成功的。

暮春之末，黄昏之始，长街繁忙。新宋大兴夜市，是以依秦淮河而生的淮州城也是一座不夜城。夜晚才刚开始，华灯初上，灯影如龙。祝府的马车徐徐自长街走过，贺相思靠坐在车窗前，掀帘望窗外街景。

今日为行事方便，她特意换了件男子穿的衣裳。祝临风抬头望她，不知如何打破缄默。

沉默开始时，贺相思便开始吃车上的点心。祝临风犹豫了许久后，道：“你与柳先生很相熟？”

“也不是。”

“你们是如何相识的？”祝临风观察着她脸上的神色，小心翼翼的

问。

贺相思嚼着杏仁饼，嘟囔道：“怎么相识的？说来话长了……”

那是两年前的盛夏，那时候她还是道观里的宋小五，而贺相思是她的师姐。